第三篇 积善之方
(积善 —— 修福)
(本篇提要:积善以消灾获福,为立命造因。了凡先生在这里讲述行善的十例、八别、十纲。 ◆〔善〕为他而利他。)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易经》说:“积善的人家,一定有多余的福留传给子孙后代。” ◆〔庆〕福也。)
昔颜氏将以女妻叔梁纥,而历叙其祖宗积德之长,逆知其子孙必有兴者;(从前颜氏打算把女儿嫁给孔子的父亲时,遍述他祖宗积德之久长,因此预知他的子孙后代一定兴旺发达。 ◆〔叔梁纥〕孔子的父亲,名纥,字叔梁。〔纥〕读河 。〔妻〕动词。〔历〕遍,完全;例如:历览。〔逆知〕预先知道。)
孔子称舜之大孝,曰:“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孔子称赞舜是大孝,说:“由於孝心至诚,他在宗庙祭祖时感动得祖宗前来受享,他的福德深厚,子子孙孙会一代代地传流下去。” ◆〔舜〕上古时代著名的帝王,品德极为高尚,虽然父亲和继母虐待他,甚至阴谋杀害他,他仍然对他们非常之孝顺,终于感化了他们;后来舜被选为尧帝的继承人。〔飨〕同“享”)
皆至论也,试以往事徵之:(这都是极确切、极高明的论断,我现在用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来加以检验证明。 ◆〔至论〕极确切、极高明的评论。〔徵〕检验证明。)
一、行善十例
(◆ 以下是了凡先生举的十个实例,许多人物和事迹均为当时人所熟知。需要说明的是:本书写於科举时代,那时候的福报,主要是体现在中试、做官。现在时代变了,福报的具体内容也就相应地发生了变化。所以阅读时,主要是体会实例的精神实质。)
(一)洪水救人
杨少师荣,建宁人,世以济渡为生。(官做到少师的杨荣,是建宁府的人,世世代代以摇摆渡船为生。 ◆〔少师〕官位,是明清时代大臣的最高荣衔之一。〔济〕渡,过河;例如:同舟共济。)
久雨溪涨,横流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皆捞取货物,独少师曾祖及祖惟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嗤其愚。(由於连日暴雨,河水猛涨,洪水冲毁居民住房,溺死的人顺流而下。其它的船都在捞取货物,唯独杨荣的曾祖及祖父只忙著救人,而对漂来的货物一无所取,乡里的人都讥笑他们愚蠢。 ◆〔横流〕汹涌而泛滥两岸的大水。〔嗤〕讥笑。)
逮少师父生,家渐裕。(到了杨荣的父亲出生,家境就渐渐宽裕起来。 ◆〔逮,读代 〕到、及。)
有神人化为道者,语之曰:“汝祖、父有阴功,子孙当贵显,宜葬某地。”(有神人化作道士,对杨荣的父亲说:“由於你的祖父和父亲有阴德,其子孙后代将做大官,富贵显要。你应当把他们葬在某处,那里风水甚好。” ◆〔阴功〕亦即阴德,行善不为人知。〔贵显〕富贵显要。)
遂依其所指而窆之,即今白兔坟也。(於是杨荣的父亲就按照道士指示的地方,把祖父和父亲安葬在那里,现在这座坟很有名,就是人们所说的白兔坟。 ◆〔窆,读匾 〕安葬。)
后生少师,弱冠登第,位至三公,加曾祖、祖、父如其官。(后来生了杨荣,他二十岁就考中进士,官一直做到三公,皇帝还赠封他的曾祖、祖父和父亲享有同他一样的官衔。 ◆〔弱冠〕年龄二十岁。〔三公〕太师、太傅、太保和少师、少傅、少保都称为三公,是明清时代大臣的最高荣衔。)
子孙贵盛,至今尚多贤者。(子孙显贵而且众多,到现在都还有许多是有道德有才能的人。 ◆〔贵〕指子孙做大官的多。〔盛〕指子孙的人数多,兴旺发达。〔贤者〕有道德有才能的人。)
(二)公门济囚
鄞人杨自惩,初为县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鄞县人杨自惩,起初是县衙门里的书办,存心仁厚,守法公平。 ◆〔鄞,读银〕县名,属浙江省。〔县吏〕县衙门里的书办。)
时县宰严肃,偶挞一囚,血流满前,而怒犹未息,杨跪而宽解之。(那时知县很严肃厉害,有一次命令差役责打犯人,已经血流满地,仍然发怒不止,还喝令再打。杨自惩看了心中很难过,就跪下替这犯人求情。 ◆〔县宰〕知县。〔前〕堂前。)
宰曰:“怎奈此人越法悖理,不由人不怒。”(知县说:“有你讲情,本来也可以饶他,但是此人犯了法还强词夺理,不能不令人发怒。” ◆〔宰〕县宰,即知县。〔越法〕犯法。〔悖理〕背理。〔悖,读备〕违反。)
自惩叩首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而况怒乎?”宰为之霁颜。(杨自惩叩头说道:“上面当官的腐败横行,民心散乱已经很久了。审问案件若是得了实情,都应该替当事者伤心,同情他们,切不可高兴得意,以免错判;高兴得意尚且不可,怎麽可以发怒呢?因为怒气之下,很容易屈打成招啊!”县官听了杨自惩的话深为感动,因而息怒。 ◆〔哀矜〕伤心怜悯。〔霁颜〕息怒的面容。〔霁,读季〕雨、雪停止,天放晴;怒息而转和悦。)
家甚贫,馈遗一无所取。遇囚人乏粮,常多方以济之。(杨自惩的家非常贫困,因为在衙门做事权力大,许多人来送礼,但他全部谢绝。遇到狱中犯人没吃的,总是想方设法周济。 ◆〔馈遗〕送礼。〔馈,读愧〕赠送。〔遗〕赠与;这里读“魏”。)
一日,有新囚数人待哺,家又缺米。给囚,则家人无食;自顾,则囚人堪悯。(有一天新来了几个犯人没饭吃,自己家中又缺米。要是把家中仅有的一点米给犯人吃,则家里的人没吃的;如果自己吃,则犯人饿得实在可怜。 ◆〔哺,读捕〕喂不会自食的幼儿;“待哺”是说人饿极了期待食物,就如像初生的婴儿哭著要人喂一样。)
与其妇商之,妇曰:“囚从何来?”曰:“自杭而来。沿路忍饥,菜色可掬。” 因撤己之米,煮粥以食囚。(於是杨自惩同妻子商量,妻子问他:“这些犯人是从哪里来的?”他回答说:“他们从杭州来。沿路没有吃的,忍饥挨饿熬到这里,满脸菜色。” 於是夫妻二人就把自家等著要吃的米拿出来,煮成稀饭给这些犯人吃。 ◆〔菜色〕饥馑之色:饥民因无粮食而长期吃菜叶,肌肤呈青黄色。〔菜色可掬〕是形容脸上充满了菜色,手都捧得起来。〔掬,读鞠〕用两手捧。)
后生二子,长曰守陈,次曰守址,为南北吏部侍郎;长孙为刑部侍郎,次孙为四川廉宪。又俱为名臣;今楚亭、德政,亦其裔也。(后来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杨守陈,次子杨守址,一个是南京吏部侍郎,一个是北京吏部侍郎;长孙做到刑部侍郎,次孙做到四川廉宪。这四人都是名臣;现在我们所认识的杨楚亭和杨德政,都是杨自惩的后人。 ◆ 常言道:“公门之中好修行。”愿公门中人皆以杨公为榜样,自己获福,百姓幸甚。〔南北吏部侍郎〕明朝开国时,京城在南京。后来的皇帝迁至北京,北京成为京城,但是南京的京城地位并未取消,所以有南、北两个京城,并且都设有中央的六个部。六部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和工部。〔侍郎〕明、清之前,各部均以侍郎为长官之副,至明、清递升为正二品,与尚书同为中央各部的长官。〔廉宪〕各省主管刑法的首长。〔名臣〕很有学问、功绩显著、德高望重的大臣。〔裔〕后人。)
(三)全活万人
昔正统间,邓茂七倡乱於福建,士民从贼者甚众。(过去正统年间,邓茂七在福建叛乱,许多读书人和平民百姓都跟从他。 ◆〔正统〕明英宗的年号,公元1436-1449年。〔士〕读书人。)
朝廷起鄞县张都宪楷南征,以计擒贼,后委布政司谢都事,搜杀东路贼党。(朝廷起用曾做过都御史的鄞县人张楷,带兵南下到福建征讨,用计把邓茂七擒住了;后来张楷又委派福建省布政司下面一位姓谢的都事,去搜捉福建省东部的余党,命令他捉到就杀。 ◆〔起〕起复,即朝廷重新任用以前做官、后来闲居家中的人。〔都宪〕即都御史,又称“都堂”,是都察院的长官。“都察院”是中央负责考察、弹劾官吏的机关。〔布政司〕管理全省财政,如现在的财政厅。〔都事〕官名,掌管文书。)
谢求贼中党附册籍,凡不附贼者,密授以白布小旗,约兵至日,插旗门首,戒军兵无妄杀,全活万人。(谢都事不肯滥杀无辜,於是设法找到依附邓茂七的名册,凡是名册中没有名字的人,就秘密给他一面白布小旗,并告诉他:官兵到来的那一天,就把这面白旗插在家门口;同时严戒军兵:凡是插有白旗的人家不得妄杀。这样救活的有一万多人。)
后谢之子迁,中状元,为宰辅;孙丕,复中探花。(后来谢都事的儿子谢迁,中了状元,官做到宰相;孙儿谢丕,又中了探花。 ◆ 人命关天,全活万人,阴德大极!〔宰辅〕宰相;明朝已经不设宰相职位,这里“宰辅”实际上是指内阁元首。〔探花〕举人考中了进士,就要到皇帝那里去殿试,被录取的,由皇帝亲自点名次:第一名是状元,第二名是榜眼,第三名是探花,第四名是传胪,其余的统称翰林。所以通常说“点状元”、“点翰林”。)
(四)乐善好施
莆田林氏,先世有老母好善,常作粉团施人,求取即与之无倦色。(福建省的莆田县一家姓林的,上辈有一位老太太很喜欢做善事,常常用米粉做的粉团施给穷人,只要有人来要,她立刻就给,从无厌倦的神色。 ◆〔莆〕读葡 。)
一仙化为道人,每旦索食六七团;母日日与之,终三年如一日,乃知其诚也。(有一位仙人化成道士,每天早晨来要六、七个粉团。老太太每天都照样给他,三年如一日,没有一点不耐烦,於是仙人就知道她做善事是出於至诚心。 ◆〔旦〕早晨。)
因谓之曰:“吾食汝三年粉团,何以报汝?府后有一地,葬之,子孙官爵,有一升蔴子之数。”(因此对老太太说:“我吃了你三年的粉团,该怎样来报答你呢?你府后有一地,如果葬在那里,你的子子孙孙做官封爵的,将有一升蔴子的粒数那样多。”)
其子依所点葬之,初世即有九人登第,累代簪缨甚盛,福建有“无林不开榜”之谣。(她去世后,儿子就依照所指示的地点,把她安葬在那里,第一代即有九人中了进士,以后世世代代做大官的人很多,以至於福建省有民谣说:“无林不开榜,开榜必有林。” ◆〔无林不开榜〕它的意思是说:“无林不开榜,开榜必有林”,亦即:公布考上科举名次的榜不发则罢,只要发榜,就一定有林家的人在上面。〔簪缨,读糌英〕簪和缨是古时达官贵人的冠饰,“簪缨”在这里是指达官贵人。)
(五)雪地扶归
冯琢庵太史之父,为邑庠生,隆冬早起赴学,路遇一人,倒卧雪中,扪之半僵矣。(冯太史名琦字琢庵,当年他父亲是县学的学生,在一个严寒的冬天早起上学,路遇一人倒卧在雪中,摸他身上,已冻得半死了。 ◆〔太史〕即翰林。从前多以翰林在国史馆任职,故称翰林为太史。〔字〕也叫“表字”,是根据人名中的字义另取的别名。例如爱国英雄岳飞,姓岳名飞字鹏举。古时候人们为了表示尊敬,通常是称一个人的字,而不“直呼其名”。〔邑〕县。〔庠生〕秀才;读书人考上秀才,即可进入县的学宫读书,称为“庠生”,亦称“诸生”。〔庠,读祥〕县的学宫。〔扪〕摸。〔僵〕死去。)
遂解己绵裘衣之,且扶归救苏。(於是就脱下自己的皮袍裹在他身上,而且扶回自己家中把他救活。 ◆〔绵裘〕以绵绸做面子的皮袍。〔苏,读酥〕假死后再活过来。)
梦神告之曰:“汝救人一命,出至诚心,吾遣韩琦为汝子。”及生琢庵,遂名琦。(夜间梦见一神人告诉他说:“你救人一命,出於至诚之心,我让韩琦投生你家作你的儿子。”所以后来冯太史出生,就给他起名叫琦。 ◆〔韩琦〕宋朝宰相,是文武双全的一代名臣。)
(六)广积阴德
台州应尚书,壮年习业於山中。夜鬼啸集,往往惊人,公不惧也。(浙江省台州府一位姓应的尚书,壮年时在山中读书用功,凖备考功名。晚上许多鬼长呼短叫,聚集在周围,十分吓人,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 ◆〔壮年〕习惯指人三、四十岁的时期。〔习业〕读书用功凖备考功名。)
一夕闻鬼云:“某妇以夫久客不归,翁姑逼其嫁人,明夜当缢死於此,吾得代矣。”(一天晚上,听见一个鬼说:“某妇人因为丈夫长期在外没有回来,她的公公婆婆以为儿子已经死在外边,就逼她嫁人。这妇人矢志不从,明天晚上要在这里上吊,这下我可找到替身了。” ◆〔翁姑〕丈夫的父母。)
公潜卖田,得银四两,即伪作其夫之书,寄银还家。其父母见书,以手迹不类疑之,既而曰:“书可假,银不可假,想儿无恙。”妇遂不嫁。(应公就暗地里把自己的田卖掉,得银四两,假装她的丈夫写了一封信,连同银子寄到她家。起初,这两老看见信的笔迹不像,有些怀疑,继而一想:“信可以作假,但谁会拿银子来作假?想来儿子平安无事。”於是就不再逼媳妇嫁人。 ◆〔潜〕暗地里做。)
其子后归,夫妇相保如初。(后来这两老的儿子回来了,夫妇没被拆散,同当初一样生活得好好地。)
公又闻鬼语曰:“我当得代,奈此秀才坏吾事。”旁一鬼曰:“尔何不祸之?”(应公又听见鬼说:“我本来已经找到了替身,怎奈这个秀才坏了我的大事。”旁边一个鬼说:“那你为什麽不去害他呢?” ◆〔尔〕你。)
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阴德尚书矣,吾何得而祸之!”(那个鬼回答说:“上帝因为这人心好,已经下令封他做阴德尚书,我怎麽害得了他!” ◆〔命〕命令。)
应公因此益自努励,善日加修,德日加厚。(应公因此益发努力发奋,严格要求自己,善一天天修积,德一天天加厚。 ◆〔励〕奋勉。〔加〕施以某种动作。)
遇岁饥,辄捐谷以赈之;遇亲戚有急,辄委曲维持;遇有横逆,辄反躬自责,怡然顺受。(遇到荒年,总是捐出自家的谷来救济饥民。遇到亲戚有急难,总是想尽办法来帮助他们度过难关。遇到蛮横无理的言词举动,总是从自己方面找原因,安然顺受不与计较。 ◆〔赈,读振〕赈济,救济。〔委曲〕曲意求全。〔维持〕护持不使失败。〔横逆〕无理的侵犯。〔反躬自责〕从自己方面找原因,责备自己。)
子孙登科第者,今累累也。(他的子孙登科第的,到现在都还很多。 ◆〔累累〕连续成串。)
◆ 再举一例:清朝时代,苏州孝廉(♦〔孝廉〕明清时代对举人的称呼。)曹锦涛,精於医术,妙手回春。有一天,曹公出门时,见一个贫穷妇女跪在门外,哭著哀求给她的婆母治病。她说,因家道贫寒,无钱请别人看病,因听说先生慈悲为怀,一定能够亲自去为婆母治病。曹公就前去给她的婆母诊治,看完病,曹公就回家了。而这时贫妇的婆母,发现枕头底下的五两白银没有了,她们猜想一定是曹公所偷。这个贫妇就找到曹公门上,责问他为什麽偷婆母的钱。曹公听罢,无一言辩解,立即如数将白银给了她。等到贫妇回到家,她的婆母已经找到了这五两白银。贫妇大感愧悔,赶紧把银钱送还谢罪。她问曹公说:“先生,您为什麽承认自己偷走了银钱呢?”曹公说:“我是想让你婆母的病尽快好转,如果我不承认偷银,你婆母必定着急,病势必定加重,还可能因此难以治好了。我只希望你婆母的病快好,所以就不怕别人说我偷银钱了。”曹公的居心仁厚,真可以说是无以复加了!曹公所生的三个儿子,长子是御医,年寿八十多岁,家道大富;次子是翰林,官做到藩台(♦〔藩台〕亦称布政使,是管理全省财政的长官,相当於现在的财政厅长。);第三子也是翰林,博通经史,专志著述。曹公的曾孙也不少,有许多富贵发达的。
(七)富而利众
常熟徐凤竹栻,其父素富。偶遇年荒,先捐租以为同邑之倡,又分谷以赈贫乏。(江苏省常熟县的徐栻,号凤竹,他的父亲素来有钱,只要遇到荒年,总是带头免租,为全县做出榜样,又把自家的谷拿出一部分来赈济穷苦人家。 ◆〔栻〕读式。〔素〕素来,向来。〔捐〕舍弃。〔乏〕缺少。)
夜闻鬼唱於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相续而呼,连夜不断;是岁凤竹果举於乡。(夜间听见鬼在他家门口唱:“千不谎,万不谎,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 呼唱之声相续,连夜不断;这年徐凤竹果然考上举人。 ◆〔诓〕骗人的话。〔举於乡〕乡试考上举人。)
其父因而益积德,孳孳不怠,修桥修路,斋僧接众,凡有利益,无不尽心。(他的父亲因而愈加积德,勤勉行善,毫不懈怠,修桥补路,斋僧济众,凡有利益衆人的事,无不尽心。 ◆〔孳孳〕同“孜孜”,勤勉,不懈怠。〔斋僧〕设食供僧衆。〔接众〕以钱、粮、衣物接济衆多的穷人。)
后又闻鬼唱於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举人,直做到都堂。”凤竹官终两浙巡抚。(后来又听到鬼在他家门口唱:“千不谎,万不谎,徐家举人,直做到都堂。”徐凤竹的官果然一直做到两浙巡抚。 ◆〔都堂〕都察院的长官,以及兼有此职的都督、巡抚,皆称都堂。〔巡抚〕从前省的行政长官,相当於现在的省长。〔两浙巡抚〕总管浙东和浙西两个省的巡抚。)
◆ 要想保住财富,必须行善惜福(惜福:惜物、节用、薄享、厚施)。聂云台先生在他所著的《保富法》一书中说:“发财不难,保财最难。我住上海五十余年,看见发财的人很多;发财后,有不到五年十年就败的,有二三十年即败的,有四五十年败完的。我记得与先父往来的,多数阔人,或官或商,都是炫赫一时的。现在已多数凋零,家事没落,有的是子孙挥霍一空,嫖赌不务正业;有的是连子孙都无影无踪了。”他在该书中以大量的实例,详尽地阐明了保富的方法。
(八)平冤减刑
嘉兴屠康僖公,初为刑部主事,宿狱中,细询诸囚情状,得无辜者若干人。公不自以为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嘉兴府的屠康僖,起初是刑部的主事,晚上就宿在狱中,详细询问死囚犯各自的案情,查得无辜者若干人。但是屠公不自己居功,而是秘密地把这些情况写成条陈,上报给刑部尚书。 ◆〔公〕尊称。〔刑部〕中央六部之一,掌管国家的法律、刑狱事务,长官为刑部尚书。〔刑部主事〕刑部中较低级的官员,官阶为正六品。〔辜〕罪。〔堂官〕中央各部的长官,即尚书。)
后朝审,堂官摘其语,以讯诸囚,无不服者,释冤抑十余人;一时辇下咸颂尚书之明。(后来对已判死刑的案件复审时,刑部尚书就用条陈中的话来审讯这些囚犯,没有不服的,还因此释放了受冤枉而屈打成招的十余人,一时京城里都赞颂刑部尚书的英明。 ◆〔朝审〕每年秋天,刑部会同都察院和大理寺,把已判死刑尚未处决的案件复审。这里“朝”读“潮”。〔大理寺〕中央审判机关。与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讯〕审问。〔冤抑〕冤枉而屈打成招的。〔辇,读撵〕皇帝坐的车。〔辇下〕指京城。)
公复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岂无枉者?宜五年差一减刑官,核实而平反之。”(屠公又向刑部尚书禀告说:“天子脚下的京城,尚且有如此多的冤民;全国这样大的地方,百姓成万上亿,哪里会没有冤枉的人呢?应当每五年一次,派遣减刑官去各省核实案情,平反冤狱。” ◆〔辇毂之下〕即“辇下”,指京城。〔毂,读谷〕车轮中心插轴的地方。〔兆〕百万;古代指万亿。〔五年差一减刑官〕每五年差遣一次减刑官。这里的“一”,是一次。)
尚书为奏,允其议;时公亦差减刑之列。(刑部尚书就把屠公的建议上奏,并且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当时屠公也是被派遣的减刑官中的一位。)
梦一神告之曰:“汝命无子,今减刑之议,深合天心,上帝赐汝三子,皆衣紫腰金。”(夜间梦见一神人告诉他:“你命中无子,现在你提出减刑的建议,深合天心,天帝赐你三子,将来都会做大官。” ◆〔上帝〕天帝。〔衣紫腰金〕身穿紫袍,腰佩金银鱼袋,这是大官的装束,指大官。〔鱼袋〕唐代官吏所佩,盛放鱼符的袋。宋以后,无鱼符,仍佩鱼袋。〔鱼符〕隋唐时朝廷颁发的符信,雕木或铸铜为鱼形,刻书其上,剖而分执之,以备符合为凭信,谓之“鱼符”,亦名鱼契。)
是夕夫人有娠,后生应埙、应坤、应堎,皆显官。(当天晚上屠公的妻子就怀孕,后来生了三个儿子:应埙、应坤、应堎,都做了显贵的高官。 ◆〔娠,读申〕胎儿在母体中微动;泛指怀孕。〔埙〕读勋。〔堎〕读愣。〔显官〕显贵的高官。)
(九)敬诚之心
嘉兴包凭,字信之,其父为池阳太守。生七子,凭最少,赘平湖袁氏,与吾父往来甚厚。(嘉兴县的包凭,字信之,他的父亲是池阳府的太守。生了七个儿子,包凭最小,被平湖县袁家招上门做女婿,同我的父亲交情甚厚,经常往来。 ◆〔太守〕知府。〔赘,读坠〕招女婿,即女婿住在女方家中。)
博学高才,累举不第,留心二氏之学。(他学问渊博,才华横溢,但是连考了好几次举人,都没考上,平日喜欢研究佛学和道教。 ◆〔累举〕屡次投考举人。〔不第〕没考中,也叫“落第”、“下第”;“第”是考试及格的等第。〔留心二氏之学〕平日喜欢研究佛学和道教。“二氏”是指佛祖释迦牟尼和道教始祖老子李耳。)
一日东游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见观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中得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一日东游泖湖,偶然到了一个村中的寺庙,看见观音菩萨像全身淋湿,就立即解开口袋拿出十两银子,交给主事的和尚,要他整修破漏的殿宇。 ◆〔泖湖〕在江苏省松江府。〔泖〕读卯。〔淋漓〕湿透的样子。〔露立〕形容屋破无以遮蔽风雨,如立露天。〔橐,读驼〕口袋。〔十金〕十两银子。)
僧告以功大银少,不能竣事。(和尚告诉他:“工程大,十两银子太少,不能完成。” ◆〔竣,读俊〕事情完毕。)
复取松布四疋,检箧中衣七件与之;内紵褶系新置,其仆请已之。(包凭又拿出松江出产的布四疋,并从竹箱里拿出七件衣裳,交给和尚;其中紵蔴布夹衣还是这次在松江府新做的,仆人劝他罢了。 ◆〔疋〕同“匹”。〔箧,读怯〕竹箱,古时常用作行李箱。〔紵,读住〕紵蔴织成的布。〔褶,读者〕夹衣。〔已〕止,罢了。)
凭曰:“但得圣像无恙,吾虽裸裎何伤?” (包凭说:“只要能使圣像安好,我就是赤身露体又有什麽妨碍呢?” ◆〔裎,读程〕露体。〔伤〕妨碍。)
僧垂泪曰:“舍银及衣布,犹非难事,只此一点心,如何易得!” (和尚感动得流泪,说:“施舍银两、布匹和衣裳还不算难事,只是你这一点至诚的心,真太不容易了!”)
后功完,拉老父同游,宿寺中。公梦伽蓝来谢曰:“汝子当享世禄矣。”(后来殿堂修复,包凭拉了父亲一同游览,夜间就住在寺中。他梦见护法神来感谢,说:“你的儿子将享有世世代代做官的福。” ◆〔伽蓝〕佛寺里的护法神,“伽”读茄(蔬菜“茄子”的茄)。〔世禄〕子孙世世代代做官;“禄”,官吏的俸禄,即薪水。)
后子汴、孙柽芳,皆登第,作显官。(后来他的儿子包汴、孙子包柽芳都中进士,做了显要的高官。 ◆〔柽〕读撑。)
(十)高风厚德
嘉善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浙江省嘉善县有位姓支名立的人,他父亲支公是管刑事的书办。有个囚犯遭人陷害判了死罪,支公非常同情,想设法救他。 ◆〔支公〕支先生,“公”是尊称。〔刑房吏〕管刑事的书办。〔陷〕陷害。〔重辟〕死罪。)
囚语其妻曰:“支公嘉意,愧无以报,明日延之下乡,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则我可生也。” 其妻泣而听命。(这位囚犯对他妻子说:“支公的美意,我很惭愧无以报答,明天邀请他到乡下来,你以身事他,或许他就会尽心尽力地帮我平反,那样我就可以活命了。”他的妻子哭著答应了。 ◆〔延〕请。〔听命〕听从命令。)
及至,妻自出劝酒,具告以夫意。支不听,卒为尽力平反之。(等支公到达,囚犯的妻子亲自出来劝酒,并且把她丈夫的意思都告诉支公。支公全然不听,仍继续尽力为她的丈夫剖白,终于平反了这一冤案。 ◆〔具〕完全。〔卒〕终于。)
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稀。今无子,吾有弱女,送为箕帚妾,此则礼之可通者。”(这位囚犯出了狱,夫妻登门叩谢说:“像您这样的厚德,近世罕有。您现在还没有儿子,我愿把小女送给您作扫地的小妾,这可是合符礼仪的。” ◆〔晚世〕近世。〔弱女〕小女。〔箕帚妾〕扫地的小妾,这是古时嫁女的客气话。)
支为备礼而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支公就凖备了聘礼,正式娶他们的女儿,於是生了支立。支立二十岁去考举人,就中了名列前五名的经魁,后来在翰林院任孔目这一官职。 ◆〔中魁〕中了经魁。〔经魁〕明代科举以五经取士,每经的第一名,称为“经魁”,这五名经魁列为榜上的前五名。〔孔目〕在翰林院掌管文牍。)
立生高,高生禄,皆贡为学博;禄生大纶,登第。(支立生支高,支高生支禄,都选拔为州学、县学的教官。支禄的儿子支大纶,进士及第。 ◆〔贡〕古时候选拔人才,推荐给朝廷。〔学博〕州、县“学官”的别称,又称“教官”。)
二、行善八别
(◆ 即如何判别行善的真假、端曲、阴阳、是非、偏正、半满、大小、难易。)
凡此十条,所行不同,同归於善而已。(以上所举的十个实例,做的事情虽然各不相同,归纳起来都是一个“善”字。)
若复精而言之,则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皆当深辨。(如果再精细地讲,则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这些都应当辨别清楚。)
为善而不穷理,则自谓行持;岂知造孽,枉费苦心,无益也。(行善而不把道理弄明白,便以为自己一直在做善事;殊不知是在造孽,枉费苦心,一点益处都没有。 ◆〔持〕遵守不变。)
(一)真、假
何谓真、假?(甚麽叫做真善、假善?)昔有儒生数辈,谒中峰和尚,问曰:“佛氏论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今某人善,而子孙不兴;某人恶,而家门隆盛;佛说无稽矣!”(从前有几个读书人,前去拜见中峰禅师。他们问道:“佛家说,善恶报应,如影随形。现今某人善,而他的子孙不兴旺;某人恶,而他的家门隆盛。佛这样说就没有凭据了!” ◆〔儒生〕读孔孟之书的人。〔数辈〕数人。〔谒,读夜〕拜见。〔中峰和尚〕即中峰禅师,元朝高僧。〔和尚〕对僧人的尊称。〔无稽〕没有凭据。)
中峰云:“凡情未涤,正眼未开,认善为恶,指恶为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颠倒,而反怨天之报应有差乎?” (中峰禅师说:“平常人俗情没有洗涤干净,没有正知正见,於是认善为恶,指恶为善,这是常常有的。他们不悔恨自己是非颠倒,怎麽反去埋怨上天报应错了呢?” ◆〔正眼〕即法眼,能看清事象的本质。〔憾〕悔恨。)
众曰:“善恶何致相反?” 中峰令试言其状。(众人说道:“善就是善,恶就是恶,怎麽可能弄反了呢?” 中峰禅师就叫他们试著把那些行善、作恶的情形描述出来。 ◆〔状〕事物表现出来的情形。)
一人谓:“詈人殴人是恶,敬人礼人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 (一人说道:“骂人打人的是恶,敬人礼人的是善。”中峰禅师说:“不一定吧。” ◆〔詈,读利〕骂。 〔殴〕打人。)
一人谓:“贪财妄取是恶,廉洁有守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 (一人说道:“贪财乱要钱的是恶,廉洁有操守的是善。”中峰禅师说:“不一定吧。” ◆〔有守〕有操守。)
众人历言其状,中峰皆谓不然。(大家把所见所闻“行善遭祸,作恶得福”的事情一桩桩地讲出来,中峰禅师都说他们错了,是指恶为善,认善为恶。 ◆〔历〕依次遍及。)
因请问,中峰告之曰:“有益於人,是善;有益於己,是恶。有益於人,则殴人、詈人皆善也;有益於己,则敬人、礼人皆恶也。(於是他们请教中峰禅师:究竟甚麽是善?甚麽是恶?中峰禅师告诉他们:“有益於人,是善;有益於己,是恶。有益於人,则打人、骂人都是善;有益於己,则敬人、礼人都是恶。)
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则为真;利己者私,私则为假。(因此,人行善事,利人的就是公,公则为真善;利己的就是私,私则为假善。)
又,根心者真,袭迹者假。又,无为而为者真,有为而为者假。皆当自考。”(此外,出自内心的是真善,做样子的是假善;没有希求而行善是真善,有所希求而行善是假善。所有这些,自己都应当仔细去考察辨别。” ◆〔根心〕出自内心。〔袭迹〕沿著别人的脚迹走。这里的意思是说:摹仿别人的样子而不是真正学习他的善行。〔无为〕无所希求。〔考〕推求,研究。)
(二)端、曲
何谓端、曲?(甚麽叫做端善、曲善?)今人见谨愿之士,类称为善而取之;圣人则宁取狂狷。(现在人们见到谨慎恭顺的好好先生,大都称他为善人而喜欢他;但圣人却宁肯选取勇於进取而不拘小节的人,认为他们是善人,因为他们敢做敢当。 ◆〔谨愿〕谨慎恭顺。〔类〕大都,大多。〔狂狷〕勇於进取而不拘小节。)
至於谨愿之士,虽一乡皆好,而必以为德之贼;是世人之善恶,分明与圣人相反。(至於好好先生,仅管全乡都喜欢,实际上是世风民俗道德的贼,因为他们没有原则,随波逐流,世风民俗的道德就在他们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地被破坏掉。这说明世人的善恶标准,分明与圣人的相反。 ◆〔好,读浩〕喜爱。〔德之贼〕破坏风俗道德的人。这里是说:“谨愿之士”没有原则,随大流,风俗道德就在他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地被破坏掉。)
推此一端,种种取舍,无有不谬;天地鬼神之福善祸淫,皆与圣人同是非,而不与世俗同取舍。(依此推之,世俗的种种取舍标准,无不荒谬颠倒;然而天地鬼神福善祸恶的标准,都是与圣人相同,而不依顺世俗的观念看法。 ◆〔淫〕邪恶。)
凡欲积善,绝不可徇耳目,惟从心源隐微处,默默洗涤。(所以,凡欲积善,绝不可曲从世俗的议论和看法,而必须从心灵深处,默默洗涤净化,去除私心、欲念,按照圣人的善恶标准来行动。 ◆〔徇〕曲从。)
纯是济世之心,则为端;苟有一毫媚世之心,即为曲。(纯粹是济世之心来行善,就是端善;若有丝毫讨好世人的心来行善,就是曲善。 ◆〔端〕端正。〔曲〕歪斜。〔媚世之心〕讨好世人的心。)
纯是爱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愤世之心,即为曲。(纯粹是爱人之心来行善,就是端善;有一毫愤懑世人的心来行善,就是曲善。 ◆〔愤世之心〕愤懑世人的心。)
纯是敬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玩世之心,即为曲。皆当细辨。(纯粹是敬人之心来行善,就是端善;有一毫玩弄世人的心来行善,就是曲善。都应当仔细分辨。 ◆〔玩世〕玩弄世人。)
(三)阴、阳
何谓阴、阳?(甚麽叫做阴善、阳善?)凡为善而人知之,则为阳善;为善而人不知,则为阴德。阴德,天报之。阳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凡是行善而为人知,则是阳善;行善而不为人知,则是阴德。阴德,天给以福报;阳善,享受世人的赞誉,因为赞誉,也是福报。 ◆ 由此而知,行善不要让人知道,这是积阴德,福报甚大。)
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多有奇祸;人之无过咎而横被恶名者,子孙往往骤发。阴阳之际微矣哉!(名气,是被天所忌恶的。世间享有盛名而与其实际不相称的人,多有奇祸;那些横遭汚篾攻击而坚持行善的人,其子孙往往突然发达。阴德阳善之间,它们的果报真是十分微妙啊! ◆〔造物〕天造万物,故称天为“造物”。〔副〕相称。〔咎〕过失。)
(四)是、非
何谓是、非?(甚麽叫做是善、非善?)鲁国之法,鲁人有赎人臣妾於诸侯,皆受金於府。(鲁国法律规定,若有人出钱去赎回在战争中被敌国掳去做奴、婢的百姓,使他们重新获得自由,政府都依例给一笔钱,作为奖励。 ◆〔臣妾〕古时候穷人生活不下去,卖身给富贵人,男的作奴叫做“臣”,女的作婢叫做“妾”;在战争中被敌国掳去做奴隶的百姓,也叫做臣妾。〔诸侯〕古代封建制度,天子分封诸国,这些小国的国君,称为“诸侯”。)
子贡赎人而不受金,孔子闻而恶之,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举事,可以移风易俗,而教道可施於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受金则为不廉,何以相赎乎?自今以后,不复赎人於诸侯矣!”(孔子的学生子贡,赎了这些奴、婢却不接受政府的奖金,孔子听了很生气地说:“子贡做错了!圣人行事,能够移风易俗,作为大衆的规范,以教导百姓,而不应单单图自己快意。现今鲁国富人少而穷人多,子贡的作为等於是告诉大衆:接受政府的奖金是贪财,所以他不愿意接受。这样一来,大家都怕担贪财的恶名,怎麽会去赎人呢?自今以后,不会再有人去诸侯那里赎人了。” ◆〔恶〕憎厌。〔赐〕子贡的名字。〔举事〕行事。〔教道〕教导;这里的“道”与“导”同。〔不廉〕贪财。)
子路拯人於溺,其人谢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的学生子路,从水中把人救起来,此人送头牛给他表示感谢,子路就收下了。 ◆〔溺〕在水中被淹。)
孔子喜曰:“自今鲁国,多拯人於溺矣!”(孔子听到高兴地说:“今后鲁国勇於救人出水的人会愈来愈多了!”因为子路同送牛之人树立了好的榜样:一个勇於救难,一个厚於报德。这样,就会形成好的社会风气。)
自俗眼观之,子贡不受金为优,子路之受牛为劣;孔子则取由而黜赐焉。(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子贡不接受奖金是好的,子路接受牛是不好的;但是孔子却赞扬子路而谴责子贡。这说明圣人的看法往往不同於世俗,我们应当效法圣人,才会上合天心。 ◆〔由〕子路的名。〔黜,读触〕贬退。)
乃知人之为善,不论现行,而论流弊;不论一时,而论久远;不论一身,而论天下。(於是就知道:人行善,不是看现前,而是看是否有流弊;不是看一时,而是看久远;不是看一人,而是看天下。 ◆〔不论现行〕不是根据现前来判断是、非;“论”,判断。〔流弊〕互相沿用而成的弊端。)
现行虽善,而其流足以害人,则似善而实非也;现行虽不善,而其流足以济人,则非善而实是也。(现在看来虽然是善事,而它流传开来就足以害人,则似善而实际非善;现在看来虽然是不善,而它流传开来就足以济人,则看来非善而实际是善。 ◆〔流〕流传。)
然此就一节论之耳,他如非义之义,非礼之礼,非信之信,非慈之慈,皆当抉择。(然而这里仅就“非善之善”一桩事来议论,其它如非义之义,非礼之礼,非信之信,非慈之慈,都应当分辨选择。 ◆〔非善之善〕看似不善,实际上是善的。〔义〕公正合宜的道理或行为。〔礼〕为大家共同遵守的正确行为规范。〔信〕诚实。〔抉择〕挑选。)
(五)偏、正
何谓偏、正?(甚麽叫做偏、正? ◆〔偏〕歪。)昔吕文懿公初辞相位归故里,海内仰之如泰山北斗。(从前吕文懿公刚辞去宰相回到家乡,全国极为敬仰。 ◆〔吕文懿公〕吕原,号逢源,明朝宰相,死后皇帝赐赠“文懿”,所以后人称他吕文懿,“公”是尊称。〔海内〕四海之内,指全国。〔仰之如泰山北斗〕极为敬仰,如众山之仰泰山,群星之拱北斗。)
有一乡人,醉而詈之,吕公不动,谓其仆曰:“醉者勿与较也,闭门谢之。”(乡里有一人喝醉了酒,到吕公宅前大骂,吕公并不生气,而对仆人说:“喝醉酒的人,不要与他计较,把大门关上不理睬他就是了。” ◆〔不动〕不为谩駡所动。〔谢〕辞,这里是“不理睬他”的意思。)
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狱,吕公始悔之,曰:“使当时稍与计较,送公家责治,可以小惩而大戒;吾当时只欲存心於厚,不谓养成其恶,以至於此!”此以善心而行恶事者也。(过了一年,此人犯死罪入狱,吕公方才懊悔,说:“假使当时我稍为与他计较,把他送进衙门惩治一下,就可以通过这小的惩治,而大大地警诫他一番;当时我只想存心仁厚,放他过去,却不料助长了他嚣张作恶的气焰,以至於最后犯了死罪!”这就是以善心而行恶事的例子。 ◆〔逾年〕过了一年。)
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如某家大富,值岁荒,穷民白昼抢粟於市;(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的。例如荒年时,有一大富人家看见穷百姓,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抢粮食。 ◆〔粟,读速〕古代泛称谷类;例如,重农贵粟。)
告之县,县不理,穷民愈肆;(他告到县上,县官怕事不理,穷百姓就愈加放肆。)
遂私执而困辱之,众始定;不然,几乱矣。(於是这大富人家就私下派人把抢粮食的人抓来关起,并出他们的丑,那些穷百姓才安定下来;否则市面就要乱了。 ◆〔执〕捕捉。)
故善者为正,恶者为偏,人皆知之。(所以,善的是正,恶的是偏,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其以善心而行恶事者,正中偏也;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不可不知也。(那些以善心而行恶事的,如前面所说的吕公,是正中的偏;以恶心而行善事的,如前面所说的大富人家,是偏中的正。这一点,大家不可以不知道啊。)
(六)半、满
何谓半、满?(甚麽叫做半善、满善?)《易》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易经》说:“善不积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累,不足以遭杀身之祸。”)《书》曰:“商罪贯盈。”(《书经》说:“商朝的罪恶,一件一件地积累,已经满了。” ◆ 纣王在商朝当政,残虐无道,人怨天怒,所以《书经》中说:“商罪贯盈,天命诛之。”意思是:商朝的罪恶,已经到达最大限度了,上天下命令消灭它。 ◆〔贯盈〕以绳穿物叫做“贯”,穿满一串叫做“贯盈”,亦称“满贯”,意指到达极限了。后来用“恶贯满盈”来形容:做坏事的人,一件一件地做,穿满一串恶报就现前了。)
如贮物於器,勤而积之,则满;懈而不积,则不满;此一说也。(积善也像是把东西放进容器,勤快不断地放,很快就放满了;要是懈怠不积累,就不会满。这是关於半善、满善的一种说法。)
昔有某氏女入寺,欲施而无财,止有钱二文,捐而与之,主席者亲为忏悔。(从前有一女子到了佛寺,想施舍,但是没有多的钱财,就把身上仅有的两文钱拿出来供养,殊不知,主事的和尚亲自来为她忏悔业障。 ◆〔主席者〕即主僧,主事的和尚。)
及后入宫富贵,携数千金入寺舍之,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已。(后来她入宫富贵了,就带上几千两银子到这佛寺供养,而主事的和尚只是叫徒弟为她回向而已。 ◆〔数千金〕几千两银子。)
因问曰:“吾前施钱二文,师亲为忏悔;今施数千金,而师不回向。何也?” (这位女子大惑不解,因而问道:“我前次只捐了两文钱,您就亲自为我忏悔;现在我捐了几千两银子,而您却不为我回向。这是为什麽呢?”)
曰:“前者物虽薄,而施心甚真,非老僧亲忏,不足报德;今物虽厚,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令人代忏足矣。” (主事的和尚回答说:“前次你捐的钱虽然很少,但是你的心非常真诚,我如果不亲自为你忏悔,就不足以报答你的功德;现在你捐的钱虽然很多,但是心没有前次真诚,我叫人代为忏悔,就足够了。” ◆〔德〕功德。)
此千金为半,而二文为满也。(所以,心不真诚,千金也只有半善;心真诚,两文钱也是满善。)
钟离授丹於吕祖,点铁为金,可以济世。(钟离把仙丹授予吕祖,可以点铁为金,用来救助世间。 ◆〔钟离〕汉朝人,后来成仙。〔吕祖〕即吕洞宾,唐朝人,是道教的一位祖师。)
吕问曰:“终变否?”曰:“五百年后,当复本质。”(吕祖问道:“这金子是铁变的,最终还会不会变?” 钟离回答说:“五百年后,当复原成铁。”)
吕曰:“如此则害五百年后人矣,吾不愿为也。”(吕祖说:“我能点铁为金,倒是很了不起,也可以帮助很多人,但是却害苦了五百年之后的人,我不愿意干。”)
曰:“修仙要积三千功行,汝此一言,三千功行已满矣。”此又一说也。(钟离说:“修仙要积三千件善行,但是你这一句话,就使这三千件善行已经积满了。”这是关於半善、满善的又一种说法。)
又,为善而心不著善,则随所成就,皆得圆满;心著於善,虽终身勤励,止於半善而已。(此外,行善而不把做了的善事放在心上,那麽所做的善事无论大小,都是满善;如果把做了的善事放在心上,虽然一辈子勤勉地做,也只能达到半善而已。 ◆ 这是说,做善事是自己的本分,心量要大,要“做而不做”,即做了如同没有做过,心中不留丝毫痕迹,这样行善就是满善,福报很大。〔著〕粘著。)
譬如以财济人,内不见己,外不见人,中不见所施之物,是谓三轮体空,是谓一心清净,则斗粟可以种无涯之福,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譬如以财物去帮助人,内不见自己,外不见受者,中间不见所施送的财物,这就是三轮体空,这就是一心清净。这样做,一斗谷物就可以种无边无际的福,一文钱就可以消除千劫之罪。 ◆〔三轮体空〕“三轮”是指施者,受者与所施之物;布施之后此三轮不存於心,叫做“三轮体空”。〔布施〕捐助,施送。)
倘此心未忘,虽黄金万镒,福不满也。此又一说也。(倘若心中还念记著我施送了财物给某人,我做了某件善事,虽然用了黄金万两,也仅只是半善,所种的福不满。这是关於半善、满善的再一种说法。 ◆〔镒,读益〕古代的重量单位,二十两为一镒;这里的“万”不是确切的数字,而是极言数量之大。)
(七)大、小
何谓大、小?(甚麽叫做大善、小善?)昔卫仲达为馆职,被摄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恶二录。(从前,卫仲达在翰林院做官时,魂被勾摄到阴间,主事的官员吩咐书办,把他的善恶两种记录呈上来。 ◆〔为馆职〕在翰林院做官。〔摄〕拿,取。〔冥司〕阴间。〔主者〕主事的官员。)
比至,则恶录盈庭,其善录仅一轴,如箸而已。索秤称之,则盈庭者反轻,而如箸者反重。(等记录送到,恶录竟然摆满了大堂,而善录只有细细的一小卷,像根筷子。官员吩咐拿秤来称,则摆满了大堂的恶录反而轻,那卷像筷子一样细的善录反而重。 ◆〔比〕等到。〔庭〕厅堂。〔箸,读祝〕筷子。)
仲达曰:“某年未四十,安得过恶如是多乎?”曰:“一念不正即是,不待犯也。”(仲达问道:“我年纪未满四十,怎麽过恶会有如此之多?” 官员回答道:“一个念头不正就是过恶,并不等到你实际去犯。 ◆〔某〕对自己的谦称。)
因问轴中所书何事?曰:“朝廷尝兴大工,修三山石桥,君上疏谏之,此疏稿也。”(仲达於是又问道:“那一小卷写的是什麽?”官员说:“皇上有一次要大兴工程,在福建府修建三山石桥,您怕劳民伤财,於是上奏章劝止,这就是您的奏章底稿。” ◆〔尝〕曾经。〔三山〕福建省的福建府。〔君〕您,尊称。〔上疏〕上奏章给皇帝。〔谏〕规劝君主、尊长,使其改正错误。)
仲达曰:“某虽言,朝廷不从,於事无补,而能有如是之力?”曰:“朝廷虽不从,君之一念,已在万民;向使听从,善力更大矣。” (仲达说:“我虽然上了奏章,但是朝廷并没有听从,於事无补,怎麽能有这样大的善力?” 官员答道:“朝廷虽然没有听从,您的一念,已在万民;假若听从的话,善力就更大了。” ◆〔向使〕如若。)
故志在天下国家,则善虽少而大;苟在一身,虽多亦小。(因此,所做的善事要是为了天下百姓和国家,即便事小,而功德大;假如只是为了个别的人,虽然事大,而功德小。 ◆〔一身〕某一个人。)
(八)难、易
何谓难、易?(甚麽叫做难、易?)先儒谓:“克己,须从难克处克将去。” 夫子论“为仁”,亦曰:“先难”。(从前先贤说:“要克制自己的私欲,约束自己的行为,必须先从难克制、难约束之处下功夫,一直克制、约束下去。” 孔子在论说“要做到无私地爱人爱物”时,也说:“必须先从难做处下手”。 ◆〔先儒〕从前有学问有德行的读书人。〔克己〕克制自己的私欲,约束自己。〔仁〕无私地爱人爱物。〔为仁〕做到无私地爱人爱物。)
必如江西舒翁,舍二年仅得之束修,代偿官银,而全人夫妇;(一定要像江西省的舒老先生那样。他在外地教书,回家的旅途中见一妇人哀啼,因其夫欠官银,被逼卖妻,他就把两年来辛辛苦苦挣得的薪水,全部拿出来代为偿还,使这对夫妇不被拆散。 ◆〔舒翁〕舒老先生。〔束修〕十条干肉,这是古代诸侯、大夫之间相互赠送的礼品,后指送给老师的酬金。)
与邯郸张翁,舍十年所积之钱,代完赎银,而活人妻子;皆所谓难舍处能舍也。(也一定要像邯郸县的张翁那样。他用一个坛子存钱,十年才积满。有邻人卖妻赎罪,而三个孩子都还年幼,张翁担心她走后,这三个孩子不能养活,这妇人也难活下去,就把十年来所积蓄的钱全都拿出来,代他缴赎银,救活了母子四人。这都是所说的难舍处能舍啊!)
如镇江靳翁,虽年老无子,不忍以幼女为妾,而还之邻;此难忍处能忍也。(又如镇江府的靳翁,年五十无子,他的妻子卖掉首饰,买了邻人的女儿给他作妾,希望为他生个儿子。靳翁回家发现此事,不忍心娶这样年轻的女子,就立即送还邻居。这是难忍处能忍啊! ◆〔忍〕克服私心。)
故天降之福亦厚。(由於他们都是难舍处能舍,难忍处能忍,所以上天降给他们的福也非常之厚。)
凡有财有势者,其立德皆易,易而不为,是为自暴;贫贱作福皆难,难而能为,斯可贵耳。(一切有财有势的人要建功立德,处处都是很容易的,容易而不去做,那是糟蹋自己;贫贱的人要行善修福,处处都是很难的,难办而能够去做,这就非常可贵了。 ◆〔立德〕建立功德。〔暴〕糟蹋,损害。〔自暴〕糟蹋自己。〔作福〕修福。修福的方法是行善;行善就像把福的种子,种到“福田”里,到时候就有福报,所以也叫做种福。)
三、行善十纲
(◆ 行善十大纲要:与人为善、爱敬存心、成人之美、劝人为善、救人危急、兴建大利、舍财作福、护持正法、敬重尊长、爱惜物命。)
随缘济众,其类至繁。约言其纲,大约有十:(行善是依随机缘救济众人,因而它的种类非常繁多。归纳起来,大约有十类: ◆〔随缘〕依随机缘。〔济众〕救济众人。〔约言〕简而言之。〔纲〕提网的总绳,泛指事物的总要。)
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爱惜物命。(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爱惜物命。)
(一)与人为善
何谓与人为善?(甚麽叫做与人为善? ◆〔与人为善〕其原意是:与人们一道作好事,以身教来树立良好的道德风气;后来用作善意待人的意思。“ 与人为善”是出自《孟子·公孙丑·上》:“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意思是:吸取众人的优点来做好事,这就是同他们一道来作好事,因此君子最重要的是与人们一道作好事,以身教来树立良好的道德风气。)
昔舜在雷泽,见渔者,皆取深潭厚泽,而老弱则渔於急流浅滩之中,恻然哀之,往而渔焉。(从前舜在雷泽湖边,看见年轻力壮的捕鱼人,都占取了鱼藏丰富的深潭回流,而老人、弱者就只好在急流浅滩处捕鱼,当然捕不到什麽鱼。舜心中不忍,哀怜这些老弱之人,於是他也去捕鱼。 ◆〔雷泽〕在山东省濮县东南。〔泽〕水的汇合处。〔恻然〕心中不忍;“恻”,读测。)
见争者,皆匿其过而不谈;见有让者,则揄扬而取法之。(舜看见争夺位子的人,对他们的过失避而不谈;看见有谦让的人,就到处赞扬他们,效法他们。 ◆ 舜之所以对这些人的过失避而不谈,是去其反抗之心,也为他们留下改过自新之路。〔匿〕隐藏。〔揄扬〕称赞。〔揄,读愉〕拉,引。〔取法〕效法。)
朞年,皆以深潭厚泽相让矣。(一年之后,大家都互相谦让那深潭汇流之处了。 ◆〔朞,读基〕周年。)
夫以舜之明哲,岂不能出一言教众人哉?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转之,此良工苦心也!(要是以舜的英明智慧,岂不能够讲一番道理来教育大家?他之所以不用言教,而以身教来潜移默化人心风气,这正是良工巨匠经营的苦心啊! ◆〔夫,读孚〕文言发语词,用来加重语气。〔明哲〕英明智慧。〔良工〕技艺高超的工匠,泛指在某一领域中非常高明的人。)
吾辈处末世,勿以己之长而盖人;勿以己之善而形人;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收敛才智,若无若虚。(我们生活在这世风日下的时代,做人不容易,要多多体谅别人,不要以自己的长处来遮盖、压制别人;不要以自己的高明来使人相形见绌;不要以自己的多能来凸显别人苯拙无能。要把自己的才智收敛起来,做到朴实无华。 ◆〔末世〕衰亡的时代。〔盖人〕遮盖、压倒别人。〔善〕这里是“做得很好”的意思。〔形人〕对比之下使人难堪,使人相形见绌。〔困人〕凸显得别人苯拙无能。〔虚〕不真实。)
见人过失,且涵容而掩覆之,一则令其可改,一则令其有所顾忌而不敢纵。(看见别人有过失,姑且包涵容忍,替他遮掩。一则让他有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一则使他有所顾忌,不至於破罐子破摔,更加放纵自己。 ◆〔涵容〕包涵容忍。)
见人有微长可取、小善可录,翻然舍己而从之;且为艳称而广述之。(看见别人有细微的长处可取,小小的善行值得学习,就要把自己不及他的地方,完完全全地舍弃掉,认真地效法他;并且不断地称赞,广为宣扬。 ◆〔录〕采取,任用。〔翻然〕完完全全地。〔艳称〕非常称赞。)
凡日用间,发一言,行一事,全不为自己起念,全是为物立则;此大人天下为公之度也。(在平常时候,所发的一言,所行的一事,全不为自己著想,都是为了给大衆树立榜样。这就是道德高尚的人,以天下为大家公有的宏大心量。 ◆〔日用间〕平常时候。〔物〕衆人。〔为物立则〕给大衆树立榜样;“则”,模范。〔大人〕古代对德高的人的称呼。〔天下为公〕天下为大家公有。〔度〕人的心量。)
(二)爱敬存心
何谓爱敬存心?(甚麽叫做爱敬存心?)君子与小人,就形迹观,常易相混;惟一点存心处,则善恶悬绝,判然如黑白之相反。(君子与小人,就外表、作为来看,常常容易混淆;但是他们的存心截然不同,君子存心善,小人存心恶,就像白与黑,完全相反。 ◆〔判然〕“判”,分别;“然”,在词尾表示状态。)
故曰:“君子所以异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所存之心,只是爱人、敬人之心。(因此说:“君子之所以不同於常人,只是在於存心不同。”君子所存的心,只是爱人、敬人之心。)
盖人有亲疏贵贱,有智愚贤不肖;万品不齐,皆吾同胞,皆吾一体,孰非当敬爱者?(因为,人有亲疏贵贱,有智有愚,有贤有劣,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是我的同胞,与我一体,哪一个不应当受我敬爱呢? ◆〔不肖〕不贤。〔品〕种类)
爱敬众人,即是爱敬圣贤;能通众人之志,即是通圣贤之志。(爱敬众人,就是爱敬圣贤;能懂得众人的愿望,就是懂得圣贤的愿望。 ◆〔志〕心之所往。)
何者?圣贤之志,本欲斯世斯人,各得其所。吾合爱合敬,而安一世之人,即是为圣贤而安之也。(为什麽呢?因为圣贤的愿望,本来就是要使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各得其所。我爱世人、敬世人,使世上所有的人都各得其所,这就是实现圣贤的大志啊。 ◆ 处世的黄金法则:己之不欲,勿施於人;己之所欲,宜施於人。谚语也常说:“好人好自己,坏人坏自己,损人绝不利己。”意思是说:好别人,就好了自己;坏别人,就坏了自己;损害别人,实际上损害了自己。所以对世人要常存爱敬之心,这是行善修福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常言道:“和为贵,和气生财,和气致祥。”〔己之所欲,先施於人〕希望别人怎样待你,你就先那样去待别人。〔斯〕这,这个。〔合〕应该。)
(三)成人之美
何谓成人之美?(甚麽叫做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成全别人的好事。)
玉之在石,抵掷则瓦砾,追琢则圭璋。(玉在石头里还没有开取出来的时候,要是扔掉,它就同破瓦碎石一样毫无价值;如果发现它,并且开取出来加以琢磨,就会成为名贵的珍宝。 ◆〔抵掷〕拒绝不要而扔掉。〔砾,读例〕碎石。〔追琢〕寻求到而加以琢磨。〔圭,读归〕古代帝王、诸侯在行典礼时,手上拿的玉器。〔璋〕玉器,形状像半个圭。)
故凡见人行一善事,或其人志可取而资可进,皆须诱掖而成就之。或为之奖借;或为之维持;或为白其诬而分其谤;务使之成立而后已。(因此,凡是见人行一善事,或者那人的志向可取而且资质可培养,都应当教导提携,使他成就。或者对他赞许提拔;或者对他加以扶持;或者剖白他所受的汚蔑冤枉,分担他所遭遇的诽谤攻击;务必使他成就之后,方才罢手。 ◆〔其〕那,那个。〔资〕资质,即智慧能力的高低。〔诱〕引导。〔掖,读夜〕扶持、提拔。〔奖借〕即奖掖,赞许提拔。〔已〕止。)
大抵人各恶其非类,乡人之善者少,不善者多,善人在俗,亦难自立。(通常,人都恶恨与他不同类的人。一个地方的人,总是善的人少而不善的人多,所以善人在世俗的人群当中,就很难立脚。 ◆〔恶,读误〕讨厌,憎恨。〔乡人〕泛指一个地方的人。)
且豪杰铮铮,不甚修形迹,多易指摘;故善事常易败,而善人常得谤,惟仁人长者,匡直而辅翼之,其功德最宏。(况且才智杰出的人,往往性情耿直,不拘小节,就更容易招来非议、指摘。所以善事常易失败,而善人常易受到诽谤,只有靠仁人长者,来纠正这些歪风邪气,辅佐协助善人以成就善事,这样做的功德最为宏大。 ◆〔铮铮〕耿直,不同凡响。〔豪杰〕才智杰出的人。〔不修形迹〕不注意小节。〔仁人〕有道德的人 。〔长者〕年长而道德高尚的人。〔匡,读筐〕纠正。〔辅翼〕辅佐协助。)
◆ “人行善事,我亦种福”:他做之前,勉励他做;他做之时,帮助他做,若是力不能及,就替他欢喜;善事完成,传扬他、赞美他。
(四)劝人为善
何谓劝人为善?(甚麽叫做劝人为善?)生为人类,孰无良心?世路役役,最易没溺。(我们生为人类,谁没有良心?但是各自都在人生的道路上,为名为利劳苦征逐,因此最易沉溺堕落。 ◆〔世路〕人生的道路。〔役役〕劳苦征逐。)
凡与人相处,当方便提撕,开其迷惑。(凡是与人相处,都应当因时制宜,采用不同的方法来开导他,帮助他,使其觉悟而向善、行善。 ◆〔方便〕因人因时制宜,采用不同的方法。〔提撕〕“拉”的意思。)
譬犹长夜大梦,而令之一觉;譬犹久陷烦恼,而拔之清凉。为惠最溥。(就像在长夜梦魇中,叫醒他;就像从烟熏火燎的烦恼苦境中,把他解救出来,使之身心清凉。这样做,给他的利益最为巨大。 ◆〔譬犹〕譬如。〔惠〕好处。〔溥,读普〕广大。)
韩愈云:“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较之与人为善,虽有形迹,然对证发药,时有奇效,不可废也。(韩愈说:“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这是以善言、善书来 “劝人为善”,它同前面讲的“与人为善”比较起来,虽然有劝的形迹,但是对证下药,常有奇效,所以也不可废弃。 ◆〔韩愈〕唐代大文学家。)
失言失人,当反吾智。(“与人为善”和“劝人为善”,亦即身教和言教这两种方式,究竟是采用哪种好,这要根据具体的情况具体分析。对於口劝没有效果的人,我们去劝他,那是失言;对於口劝有效果的人,而我们不去劝他,那是失人。失言或失人,都是不明智的,我们应当反省。 ◆ 《论语》:“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五)救人危急
何谓救人危急?(甚麽叫做救人危急?)患难颠沛,人所时有,偶一遇之,当如痌瘝之在身,速为解救。或以一言伸其屈抑;或以多方济其颠连。(患难困顿,每个人时不时都会遭遇到,一旦看见别人在患难困顿之中,就应当像自己身受其苦,赶快解救。或是辩白他所受的冤屈压迫;或是想方设法救他出困境。 ◆〔危急〕人有祸难将临,叫做“危”;人有要紧须用叫做“急”,。〔颠沛〕困顿,陷入困境。〔痌瘝,读通官〕疮溃烂,痛苦难当。〔颠连〕不幸之遭遇相续而至。)
崔子曰:“惠不在大,赴人之急可也。”盖仁人之言哉!(崔先生说:“给人的好处并不在乎要多大,只要别人急需就赶快给。”这真是充满爱心的人所说的话啊! ◆〔惠〕好处,给人财物。〔盖〕发语词,用来加重语气。〔哉〕文言助词,表示感叹。)
(六)兴建大利
何谓兴建大利?(甚麽叫做兴建大利?)小而一乡之内,大而一邑之中,凡有利益,最宜兴建。(小而一乡之内,大而一县之中,凡对大衆有利益,就最宜兴建。)
或开渠导水;或筑堤防患;或修桥梁以便行旅;或施茶饭以济饥渴。(或开渠灌溉,导水防涝,筑堤防洪;或修架桥梁,方便行旅;或布施茶饭,济人饥渴。)
随缘劝导,协力兴修;勿避嫌疑,勿辞劳怨。(只要一有机会,就根据情况劝导大家,协力兴修;自己更要不避嫌疑,不辞辛苦,任劳任怨。)
(七)舍财作福
何谓舍财作福?(甚麽叫做舍财作福?)释门万行,以布施为先。(佛门中,一切行为、修行,都是以布施为第一。 ◆〔释门〕佛门。〔万行〕一切行为、修行;“万”,形容数量之多,有涵盖一切的意思;“行”, 行为、修行。〔布施〕无偿地施与,拿自己的所有来帮助救济他人。)
所谓布施者,只是“舍”之一字耳。(所谓“布施”,其实质只是一个“舍”字而已。)
达者,内舍六根,外舍六尘,一切所有,无不舍者。(真正明白通达的人,内舍眼、耳、鼻、舌、身、意,不去攀缘;外舍色、声、香、味、触、法,不受诱惑;一切所有,全都舍弃。 ◆〔达者〕真正明白通达的人。〔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意”就是意识。〔六尘〕色、声、香、味、触、法;“触”就是身体的接触;“法”指一切事物、现象。)
苟非能然,先从财上布施。(如果我们还不能够做到“内舍六根,外舍六尘,一切所有,无不舍者”,就要先从财物上的布施开始。)
世人以衣食为命,故财为最重。吾从而舍之,内以破吾之悭,外以济人之急。始而勉强,终则泰然。最可以荡涤私情,祛除执吝。(世上的人都靠衣食为生,所以钱财最为重要。而我却舍弃世人看得最重的钱财,内用来破除我的悭吝,外用来济人危急。起初有些勉强,以后就会泰然。这样做,最能够洗涤私欲积垢,最能够除掉执著於“我”而产生的贪吝恶习。 ◆ 私心和贪吝是改造命运的拦路虎,布施却是它们的尅星,所以改造命运,首先要从布施做起。〔悭,读谦〕吝啬。〔祛,读驱〕除去,驱逐。〔执吝〕执著於“我”而产生的贪吝。)
◆ 布施也是在修福:财布施的果报是财富,法布施的果报是聪明智慧,无畏布施的果报是健康长寿。〔财布施〕以自己的财、物、劳力、技能等帮助他人。〔法布施〕把知识、技艺、正法等无偿地传授他人。〔无畏布施〕用种种方法去消除别人的恐惧,无偿地帮助他人获得健康,使其身心安稳。
(八)护持正法
何谓护持正法?(甚麽叫做护持正法? ◆〔正法〕真正的道。〔法〕道也,例如:讲经说法。)
法者,万世生灵之眼目也。(正法,即真正的道,它是万世生灵的眼目,使其能够看见正确的生命之路。)
不有正法,何以参赞天地?何以裁成万物?何以脱尘离缚?何以经世、出世?(没有正法,怎麽能够参与赞划天地的化育?怎麽能够安排取舍万物?怎麽能够摆脱物欲破除烦恼?怎麽能够治理天下?又怎麽能够觉悟而超越尘世?)
故凡见圣贤庙貌,经书典籍,皆当敬重而修饬之。至於举扬正法,上报佛恩,尤当勉励(因此,凡是见到圣贤的庙、堂、画、像,经书典籍,都应当敬重而修复整理。至於宏扬正法,上报佛的深恩,尤其应当加以勉励。 ◆〔饬,读赤〕整理。 )
(九)敬重尊长
何谓敬重尊长?(甚麽叫做敬重尊长?)家之父兄,国之君长,与凡年高、德高、位高、识高者,皆当加意奉事。(我们对於家中的父亲、兄长,国里的君王、官长,以及所有年岁高、道德高、职位高、见识高的人,都应当格外留心,恭敬地侍奉。 ◆〔君长〕君王、长官。〔奉事〕恭敬地侍奉。)
在家而奉侍父母,使深爱婉容,柔声下气,习以成性,便是和气格天之本。(在家奉侍父母,要有深爱的心及和顺的面容,柔声下气,久了习惯成自然,这便是和气而感动天心的根本。 ◆〔使〕要有。〔婉容〕柔顺的面容。〔格天〕感动天心。)
出而事君,行一事,毋谓君不知而自恣也;刑一人,毋谓君不知而作威也。(出外施政,每做一件事情,不要以为君王不知道,就骄横放纵;每审讯一个犯人,不要以为君王不知道,就作威作福。 ◆〔恣,读字〕放纵。)
“事君如天”,古人格论,此等处最关阴德。(“事奉君王如事奉上天”,这是古人的格言,一定要恭敬虔诚,不敢有丝毫的欺瞒放肆,这种地方关系阴德最大。)
试看忠孝之家,子孙未有不绵远而昌盛者。切须慎之。(试看忠孝之家,他们的子孙都久远不断,繁多而且兴旺发达。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地做到尽忠尽孝。 ◆〔事〕奉也。〔绵远〕久远不断。〔昌盛〕子孙繁多而且兴旺发达。)
(十)爱惜物命
何谓爱惜物命?(甚麽叫做爱惜物命?)凡人之所以为人者,惟此恻隐之心而已;求仁者求此,积德者积此。(从根本上来讲,人之所以为人,只不过是有一颗恻隐之心,能够哀怜他人、它物的不幸。求仁的,就是求此恻隐之心;积德的,也是积此恻隐之心。 ◆〔恻隐〕哀怜他人、它物的不幸。)
《周礼》“孟春之月,牺牲毋用牝”,《孟子》谓“君子远庖厨”,所以全吾恻隐之心也。(《周礼》上说:“正月祭祀,不要用雌性的牲畜”,因为这个时候它们常常怀有胎儿;《孟子》说:“君子要远离厨房,以免听到宰杀声”。《周礼》和《孟子》之所以这样说,就是要保全我们的恻隐之心啊。 ◆〔孟春〕春季的第一个月,即阴历的正月。〔牺牲〕做祭品用的牲畜。〔牝,读聘〕雌性的鸟兽。〔牡,读姆〕雄性的鸟兽。〔君子〕有道德品行的人。〔庖厨〕厨房;“庖”读袍。)
故前辈有四不食之戒,谓:闻杀不食、见杀不食、自养者不食、专为我杀者不食。(因此前辈有四不食的禁戒:闻杀不食、见杀不食、自养的不食、专为我杀的不食。 ◆〔前辈〕年长或资历较高的一辈,亦指从前的人。〔闻杀不食〕听见杀声,不食其肉。)
学者未能断肉,且当从此戒之。渐渐增进,慈心愈长,不特杀生当戒,蠢动、含灵,皆为物命。(我们身为后辈,即便不能做到完全不吃肉,也应该像前辈那样从“四不食”开始,培养我们的慈悲心。随著慈悲心渐渐增长,就会认识到:不仅杀生吃肉应当禁戒,就连小虫子也绝对不可以伤害,它们同我们人类一样,都是有呼吸、有生命的。 ◆〔蠢动〕蠕动,骚动;这里指小虫子。〔含灵〕人类。)
求丝煮茧,锄地杀虫,念衣食之由来,皆杀彼以自活,故暴殄之孽,当与杀生等。(为了得到丝绸,煮死了许许多多的蚕蛹;为了耕种庒稼,杀死了许许多多的虫蚁和蚯蚓。应当想到衣食的由来,都是残杀这些无辜的生命来养活我们自己,所以任意糟蹋东西的罪孽,是与杀生吃肉等同的。 ◆〔暴殄〕即“暴殄天物”,意思是:任意糟蹋东西;“殄”读舔。)
至於手所误伤,足所误践者,不知其几,皆当委曲防之。(至於手所误伤、脚所误踏而死去的生命,真不知道有多少,我们都应当想方设法地加以避免。 ◆〔委曲〕曲意求全。)
古诗云:“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何其仁也!(古诗里说道:“爱惜老鼠怕它饿著,经常留些饭菜在角落里;可怜飞蛾怕它去扑火,所以夜间都不点灯。”这是多麽有爱心啊! ◆〔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这是宋朝大文豪苏东坡的佳句。全诗是:“鈎帘归乳燕,穴牖出痴蝇,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前两句意思是:把帘子卷起来,好让小燕子飞回梁上的窝巢;将纸窗戳洞,好让儍苍蝇能够飞出去。〔牖,读友〕窗户。另有一古诗云:“劝君莫打枝头鸟,儿在巢中望母回”。)
善行无穷,不能殚述;由此十事,而推广之,则万德可备矣!(善行种类无穷之多,不能一一备述;但是做到了这十类善事,再推而广之,则所有的德行都可以具备了。 ◆〔殚,读耽〕尽。)
◆ 按:在了凡先生那个时代,孝养父母乃是天经地义。家庭教育,学校教育,书籍戏曲,社会风俗,乃至国家法令,无不讲孝,皇帝更是“以孝治天下”。所以在本书中,了凡先生略而未谈。但是,对现代人来説,孝的教育十分缺乏,望读者多加留意:百善孝为先。修善,首先一条就是:孝养父母。
古人云:“孝者,百行之首,万善之源”。所以,欲积善,孝为先。孝养父母,这是做人的根本。
父母生我养我,恩深如海,德高似山;父母待我,无微不至,不倦不怨;父母爱我,海枯石烂,至死不变。
我们养儿育女,也是如此。要是期望子女将来怎样对待我们,现在我们就要怎样对待父母。常言道:“屋檐水,点点滴,一丝不差。”我们要警惕啊!
更何况,“孝养父母”这一条做不到,义理之身无从塑起,改造命运也就变成了空中楼阁。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千古悲歌,我们要珍惜现在还有的机会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