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以前,我读过杜拉斯。那时候她的作品对我来说云山雾罩,只笼统地觉着好。我能确定的是,我读的时候肯定被打动过。
那是一本《世界经典名著小说》里的《情人》。我在同一本书里还读到了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流年》。像羽绒一样轻柔的文字,读来令人有昏昏欲睡之感,却又甘心在它的美里沉迷。
我曾是文艺女青年。还很小资。
十多年后的今天,追忆似水流年,却有不一样的感受。
时间已然不够用。摆在我面前的无非是工作、挣钱、前途之类事情。
可生活中应该不止这些。我也想为写作而狂,毕竟读书、写字也曾是生命里的至爱。
我热爱杜拉斯。阅读生涯几乎没脱离过她的影子,她的强大气场。
我曾喜欢的作家安妮宝贝也受她影响至深。
网上有一句话:安妮宝贝是把银匙,而杜拉斯是把剔骨刀。精准。
在灵感快用完时,我会阅读杜拉斯。她从没让我失望过。每次读她的作品,我都颇有斩获。她的文字经过了更长远的时间检验,影响也更为久远。
我找杜拉斯的文集来读,有《情人》《华北情人》《广岛之恋》《劳儿之劫》等。阅读有极大的乐趣,不然不值得我们花费生命里如此宝贵的时间。人的情感是相通的。前人的思想和情感,通过文字这种介质,穿越时空,直抵我们的内心。
这次是杜拉斯晚年的一本随笔集《写作》。读时的似曾相识之感,令我激动,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吞下去。(杜拉斯说:“迷恋是一种吞食。”)杜拉斯这本书于一九九三年出版。题名为"写作",但并不局限于写作本身,还包括作家的点滴回忆与感受。推荐文艺青年看这本书。
文字如同一场盛宴。在此分享其中精彩的句子:
“我随身带着它。我的写作,我始终带着它,不论我去哪里。去巴黎,去特鲁维尔。或者去纽约。”
“写作的孤独是这样一种孤独,缺了它写作就无法进行,或者它散成碎屑,苍白无力地去寻找还有什么可写。它失血,连作者也认不出它来。”
“写作是充满我生活的惟一的事,它使我的生活无比喜悦。我写作。写作从未离开我。”
“对于写书这种冒险,他只知道枯燥而赤裸的文字,它没有前途,没有回响,十分遥远,只有它的基本的黄金规则:拼写,含义。”
“我在屋子里写作时,一切都在写作。处处都是文字。”
“这使写作变得粗野。类似生命之前的粗野。你总能识辨它,森林的粗野,与时间一样古老的粗野。惧怕一切的粗野,它有别于生命本身又与它不可分。你顽强奋斗。缺乏体力是无法写作的。必须战胜自己才能写作,必须战胜写出的东西。这事很怪,是的。这不仅是写作,文字是夜间动物的叫声,是所有人的叫声,是你与我的叫声,是狗的叫声。这是社会令人绝望的大规模粗俗。痛苦,这也是基督和摩西和法老和所有的犹太人,和所有的犹太儿童,这也是最强烈的幸福。”
“也是与仍然荒芜的写作单独相处。试图不因此而死。”
“写作永远没有参照,不然它就……它仿佛刚出世。粗野。独特。”
“我生活中从来没有计划。从来没有。生活和作品中都没有,一次也没有。”
“我每天早上写作。但没有任何时间表。从来没有。除非是做饭。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让食物沸腾或避免烧焦。对于书我也心里有数。我发誓。用一切发誓。我从未在书里说谎。甚至也从未在生活里说谎。除了对男人。从来没有。这是因为母亲以前吓唬我说,谎言会杀死说谎的孩子。”
“我平生读得最多的书,我独自阅读的书,是男人写的书。是米什莱。米什莱,还是米什莱,催人泪下。也有政治书籍,但较少。圣朱斯特,司汤达,但奇怪的是没有巴尔扎克。文本中之文本是圣经中的《旧约》。”
“在全世界,光线的终结就是劳动的终结。”
“写作。我不能。谁也不能。应该说明:人们不能。但人们写作。人们身上负载的是未知数,写作就是触知。或是写作或是什么都没有。人们可以说这是一种写作病。”
“写作是未知数。写作以前你完全不知道将写什么。而且十分清醒。这是你本身的未知数,你的头脑和身体的未知数。写作甚至不是思考,它是你所具有的能力,属于在你身边与你平行的另一个人,他是隐形人,出现并前进,有思想有怒气,他有时自己使自己处于丧失生命的危险之中。”
“如果你在动笔以前,在写作以前,就大概知道会写什么,你永远也不会写。不值得写。写作就是试图知道如果先写会写什么——其实只有在事后才知道——这是人们可能对自己提出的最危险的问题。但也是最通常的问题。写作像风一样吹过来,赤裸裸的,它是墨水,是笔头的东西,它和生活中的其他东西不一样,仅此而已,除了生活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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