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果

1
  凉风送走了炎炎夏日，迎来了凉爽而富有诗意的秋天。
  正直丰收之际，农民们都赶着收取劳动的果实，拖着扛着地把沉甸甸的水果和粮食运往城市。
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正扛着沉重的担子十分艰辛地从桥东头走向桥西。过了一阵子，那老头子总算是忙完了，摘了俩果儿，乐呵呵着赶回家给他俩孩子吃。他打量着金色的田野，为着好收成而感到高兴。忽然，一阵伴着稻花香的风吹过，把田野里还没收割的杂粮吹得弯下了腰，老头眼一尖，田野边的一个小棉被子若隐若现，他好奇地走过去，冷不丁地发现了一个粉嫩嫩的婴儿，正冲着老头儿笑。老头愣住了，朝着农民们挥手，嘴里吱吱呀呀的含糊着什么，他是个哑巴。农民们都走来了，大家不认识这孩子，这小小的村庄最近也没有哪家女人生了孩子，也没有哪家丢了孩子，庄子里的人都说这孩子是外乡人的。老人打算收养这个可怜的娃娃，可遭到了家人的反对和村里人的劝说。确实，老头家一共四口人，算是少的，可平时他们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现在又多了张嘴，日子更不好过，孩子又是个女娃娃，小的时候每天要端屎端尿的，要是个调皮的还会给这个贫困的家惹点事端，长大了又不能干重活……老人被生活所迫，无奈的放下了孩子，坐在田埂上望着她，是让她自生自灭？还是养大成人？秋风凉飕飕的，有了几分冬日的寒冷。孩子也望着老人，眼神掠过若有若无的笑意。老头狠了狠心，抱起孩子走回了家。
2
  老头很喜欢这个孩子，他给孩子取了一个好听名字和乳名。孩子的笑容充满诗意，老人姓宋，孩子的大名就叫宋诗意。诗意像秋天的果子一样讨农民们喜欢，小名就叫秋果儿吧。
  秋果儿长得很可爱，心地很善良，村子里的孩子都很喜爱和她玩。老头视她为己出，村里人的闲杂目光也没了，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小美人充满喜爱。
  秋果儿和家人也相处得很好，她经常在家唱歌，她的歌声比百灵鸟还动听，能赶走一切烦恼。果儿很爱笑，她的微笑就像清风，淡淡的，却又美美的，一笑两颊就露出红润润的梨涡，醉了一片天堂,果儿似乎不会哭，她从来都没流过泪。一切都是那么平平淡淡，自由自在。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快结束了。
  秋果儿长大了，她背着书包上学了，哑巴老头天天坐在家门口的小凳子上，望着秋果儿回来的路，一坐就是一半天，只要果儿离开他，他就觉得很寂寞。每次果儿回到家都会扑到哑巴爹爹的怀里唱歌、跳舞。哑巴的儿女都已成家立业，果儿就成了他的全部。每个学期末果儿都会带着“三好生”的奖状回到家。
  都说捡来的孩子智商高。果儿的成绩本已经是名列前茅，再加上她的追求上进的精神和天生的聪慧，成绩又突飞猛进，使得在上三年级的她连跳三级，被分到城市里的高级初中。可那昂贵的学费可愁坏了两老人，他们东拼西凑，连学费的一半也凑不到。哑巴老头去乞求村委帮忙，无论如何，都要让果儿上好学校。最后，村委发动了全村捐款才把学费这事搞定。
3
  小村庄虽然在乡下，但很接近城市的中学，懂事的果儿不管风吹雨打都坚持每天步行回家。
  果儿像平时一样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家，只见家中已挂满了白绸，果儿飞似的冲进屋里，哑巴爹爹跪在她娘旁边哭。果儿的娘因病去世，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脚趾不自然地分开了。泪水在果儿的眼眶里打转转，后面三三两两的村民都在抹眼泪，果儿想起了娘是怎么照顾她的，眼前一黑，头一嗡，晕了过去。
  果儿醒后，发现不是在自己家。这时，一个漂亮的女人走来，她端着一碗汤，虽然她衣着朴素，但十分热情。果儿含蓄地接过汤药，慢慢地喝了下去。那女的和果儿扯起了家常，一会儿他儿子回来了，果儿吃惊，那男生就是她的同班同学杨流青，他家人是全村的模范家庭。怪不得哑巴爹爹会送果儿来这。
  哑巴爹爹把他妻子的后事处理好后，把果儿接了回去。他们父女两相依为命。
4
几天的军训即将结束，老师又通知同学们要去学游泳。
  果儿借了一套泳衣，来到了学校的公共换衣间里换起来，有许多女生都嫉妒果儿独霸鳌头的成绩，现在她们又发现果儿有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纤柔的腰杆和精致的玉足，就连每天都能见到的柳叶眉、丹凤眼、鹰钩鼻、樱桃嘴与修长的手都表现得十分羡慕、嫉妒、恨！一群女生在一旁窃窃私语，而单纯的果儿却一概不知，走出更衣室，女生刘亚眼睛一翻，露出了阴险的笑。
  老师带着果儿他们来到了泳池边，果儿家附近只有几条深深的大河，她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池水。
  果儿战战兢兢的下了看起来浅浅水，水大概齐她的下巴，只要一张口，水就会进嘴巴。
  刘亚是一个成绩比果儿稍差两三分的女生，初中的竞争极为强烈，在考场上，就连至亲的好朋友都会杀得你死我活。仅仅两三分的差距都会有不同的等级，而刘亚却怎么也甩不掉果儿，可果儿也不稀罕荣耀，但成绩始终第一，也就不知不觉的被人记恨。
  果儿在水里翩翩起舞，仿佛一只闪着洁白光辉的白天鹅鹤立在黑沉沉的乌鸦群里。教练来到果儿面前，教果儿憋气、漂浮、手该怎么划、腿该怎么蹬，果儿很聪明，除了不大会换气，她一次性也能游上五六米。果儿在泳池中不停地练习。
  刘亚其实会游泳，她潜在水中观察果儿，想等到合适的机会让她呛一口水出出丑。没一会，刘亚似乎发现了果儿不会换气。她又来了一个危险的笑，走到了果儿面前。
  “诗意，我们练游泳吧，我先保护你游，你再保护我吧”刘亚面无表情地说。果儿微笑着点了点头。果儿跃进水中朝前进发，她的手脚是那样的灵活，身姿是那样的优美，哦，多美的弧线呀。而刘亚却不理会，她盘算着一会猛地把她按到水里，让她不知道是自己干的。刘亚随着果儿游泳的进度朝后退着，她瞅准了时机刚要下手，突然，水就没过了她的鼻子，刘亚吓了一跳，立刻撒下正在游泳的果儿往回走。刘亚回头一看，隔栏那有一块标语 ：水深1.75米。刘亚觉得让果儿自己游到深水区不仅不关自己事，还可以报一箭之仇，便乘机溜之大吉。池水足足比果儿高出25厘米！但果儿似乎从小就被神灵庇护，她小时候救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小孩被拖进车底却毫发无伤，现在她竟然游了回来。大家都围过来欣赏果儿的泳姿，果儿便成为泳池中一道亮丽的风景。刘亚惊得目瞪口呆，五体投地。
5
  三年后。
  果儿已经上高中了。
  果儿虽然还是步行回去，但她的步伐不再轻盈欢快，变得稳重而悠扬。果儿成为了村里有最高学历的女子。她的成绩依旧卓越，她的脸蛋依旧迷人。但，她变了，她不每天回家了，而是每隔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他对哑巴爹爹冷淡了，她一进屋就是无休无止的读书。但哑巴爹爹却不生气，他笑了，似乎和秋果儿有着一种无形的默契、对果儿的理解。
  两年后。
  果儿从原本的一周一回家变成了一个月。而哑巴老头却依旧每天都守在那条果儿以前每天都走的路上，他每天都会守在路口，不论白天黑夜，他几乎住在了路口，他怕果儿白天找不到他，晚上怕黑……村里人就大骂果儿，说她没良心，每当哑巴老头听见，就会上去和那个人急。果儿长大了，她要高考了，她寄信回来说，很忙，不回来。哑巴老头依旧住在路口等她，大家都说他是怪老头。哑巴老头笑笑，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对果儿的理解和思念，身体也不准他到两里外的邮局。但他只要一想果儿，就会驼着个背去田野，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没人想知道……
  高考历历在目，果儿的父亲却病倒了，连坐起来都特别吃力，村里的好心人都来照顾老人。有人提出要通知他的女儿果儿，但他却拒绝了，因为他不想影响果儿在考场的正常发挥。很多村民都感动了，杨流青知道后便偷偷告诉了果儿。
果儿连忙回到家探望哑巴爹爹，哑巴先是一阵欢喜，眉宇间立即充满了神采，但又立刻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门口，把果儿推了出去，果儿不肯，她欠哑巴爹爹太多，果儿要好好照顾他，果儿使劲地推开了门，为哑巴爹爹倒了杯茶水，哑巴不喝，还把水打在地上，他赶果儿出去，果儿不走。就这样他们争着。最后，老头子退出，红着脸，扇了果儿一巴掌，果儿哭了，因为哑巴爹爹第一次打她，她也是第一次哭，哑巴乘机关上了门，他靠着门，默默落泪……
6
  没过几天，果儿的大名便出现在电视上了，她成了状元，考取了哈佛大学。她也寄来了信件和钱，让哑巴等着享福。
  他当天知道后没多久就含笑离去了世界。
  村名们找到了哑巴的亲生孩子，请他们为老人做好后事。鉴于果儿在攻读研究生，就暂时没叫她。
  村名们在整理老人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张纸条:我老了，活不了几天了，果儿正在建家立业，如果她寄信来，你们就替我回信吧，不到万不得已……最后几个字已被泪水渗透烂了。
7
  一年后。
  果儿带着帅气的男友来到了哑巴爹爹家，家里一直没有变化，就是守在路口的老人没了，永远的没了……
  宋诗意拿起手机拨打给兄弟，没过几秒，手机从她的手里滑落，诗意失意的流泪了。
  她捧起路边的凳子，拍了拍灰尘坐了一天，可曾知道，这儿有个哑巴老人天天坐在这里等过一个不会回来人。
  她想把和哑巴爹爹一起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当她来到爹爹的那已经荒废的田野时，怔住了。千万的枝头上都挂满了吊着红丝带的竹片，竹片上都写着哑巴父亲对养女的思念与爱。一阵风儿吹过，林野里传来清脆的竹片碰擦声，漫天飞舞着红丝带。
  顿时，大雨倾盆，清风阵阵，雨将思念种下土地，小心的灌溉，风将爱意感染天地，幸福的祝愿……
  又是一年丰收之际，这块荒凉的土地又焕然一新，满天地都是秋的果儿。就连哑巴爹爹的坟前也长满了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