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牺汤

喝牺汤

      《 喝牺汤》

  汾河西边， 晋祠南大寺村的稻田，王郭村的寺院、教堂、张家老宅、张氏宗亲祠堂及台骀庙前的芦苇荡；河东，王吴村的花海、葡萄园，北格路旁的向日葵。我们两车八人，随停随拍，一上午心情极佳。所摄照片均可为作品发表。稻田风光，梦幻江南；寺院教堂，浮想联翩；宗亲祠堂，长跪诚拜；花海果园，香飞云来；葵花向阳，梵高风采。

    攻略策划者铁农先生精确到分秒，我们车停在流涧村口青枣树下，正是中午十二时。

    流涧村的牺汤近年来远近闻名，一个乡村饭铺，竟招来吃货无数。我们进去已无座位，等了半小时才腾出一桌。

    牺汤，就是羊肉炖汤。本是小店名吃，不知何故，名气被流涧村反超，流涧属北格镇，与小店乡同属太原南郊，好在二十多年前，南郊区重新划分地界后改名小店区，流涧牺汤再好也还是小店名吃。

    今天顾客特别多，因为是三伏天末伏头天，当地习俗是要喝羊汤暖胃的。

  我曾在这一带插队，那年月麦收时，生产队在村中大树底下支起锅灶，拖过一只肥羊来宰杀后，剥皮掏肚，扔到大锅里熬汤。每天早上给社员喝一碗。喝羊汤有个好处，补气理中，正是白天烈日下割麦，夜晚打场后，疲惫的身体所需要的。出工前，社员们捧着大碗，集中在一起，队长组长们商量农活派工，农民们侃收成，时有男女打情骂俏的，挺热闹。直到那锅羊汤熬到再不出味儿了，大概两三天吧。

  麦收后，羊群就上山了，小店一带的羊群赶到西山深处，那里草肥。秋后回来，挑一批养肥的压称的，由供销社收购宰了，供城里市场。肉是要凭票供应的，农民自己吃不上，也吃不起。喝羊汤就是麦收季节那一回。

  三伏天喝羊汤是那个年月以前和以后的习俗。

  羊被宰之前或之后幸免的，在秋收后的一段时间，晚上集中卧地，就是圈在一块儿农田里拉粪施肥。专职的羊倌晚上就回家了，其他社员看守羊群。我被派过这活儿。

    前半夜，我挺浪漫，点着烟卷唱《草原之夜》呢，和我一块儿看羊的那个社员听不出这是“黄色歌曲”，我很放肆。后半夜，实在困的不行了，倒在玉米秆堆上就睡着了。寒露袭身，惊醒过来，发现羊群已四散开来，各自寻找田地里秋末残存的绿草叶子。我们赶紧赶回羊群，清点头数。

  然后，我又卧在那里装睡，终于查明带头逃离卧粪现场的头羊是哪一个。那家伙很聪明，挤在羊群中间藏着。我提着羊鞭，踹开护卫它的其它羊群，抡起鞭子一阵狂抽，以儆效尤。把骚乱镇压下去，我们可以打一个盹儿。我的腰经不得风寒劳累，估计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现在小店一带喝羊汤不是为了麦收，也不是村里人支大锅自己享用，羊肉都是从外地买的，自己不养羊了，也用不着像我当年那样和羊群生气了。

  这里的羊汤之所以味美，我今天在窗口观察了一下灶房，发现原因很简单，货真价实就可以了。他们切下半熟的羊肉，现炖现卖。羊肉份量足，羊汤容积固定，没有不断续水，也没有什么秘制配方。所以，我们等的时间就长，超过半小时。饿的我实在挺不住，抓了吧台上几颗盐水花生嚼，老板娘说不问我要钱，随便吃。

  至于为什么叫牺汤？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要弄点文化出来，说是始于周代，祭祀牺牲，云云。此为文化派；另一种来的直白，小店那地方“腥”和“牺”是一个音，都读“西”音。原本是腥汤的意思。此为方言派。结果，文化派大骂发言派有伤风雅。我的小店方言是过了关的，但不敢表态，怕人说我没文化。我想解释一下的是，这个腥在小店方言里不是贬义词，是味道重的意思。

  喝牺汤喝的美滋滋的，一头大汗，索性裸了上身，服务员眼光异样，原来昨天拔火罐，满背紫印，如纹身黑道老大一般，赶紧穿好。我想跟服务员交流核实一下，牺和腥的读音有无区别？但是，现在的小店年轻人普通话说的流利，牺就是牺，腥就是腥，再过多少年，牺汤典故就不好考证了。

          2018，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