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瓶酒一条烟》（七）

爆竹声中一岁除，天刚蒙蒙亮，小侯就被噼里啪啦、咚咚咚的声音惊得半梦半醒，左邻右舍都在燃放鞭炮，震除不祥之物，迎接一年新的开始。

震天响的礼炮加鞭炮，让小侯感觉屋子都在颤抖，玻璃也被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当当当的一起欢呼起来。

迷迷糊糊，抵不过深深的睡意，再一次醒过来，阳光已经偷偷从窗帘尚未遮盖的地方，钻了进来，晒在脸上还有一丝暖和。

小侯赶紧起床，空气中弥漫的烟火味道竟突然的很迷人，古怪的气味似乎不停在提醒着新年的到来。

今天大年初一，不出意外的话。五个姑姑会来拜年，新年的热闹，马上就要开始了，在小侯记忆里，每年五个姑姑，带着表哥表姐，一行人浩浩荡荡，每次吃饭时，都要坐四五桌，其乐融融，过年的重头戏就是这几天了。

奶奶生育了八个子女，五个姑姑，两个伯伯，香火鼎盛，小时候，姑姑们背着年货礼物，走两小时上山拜年的日子，格外难忘。

小侯早早吃完早饭，梳洗完毕，坐等姑姑们到来，就在十几年前小侯只能站在门口坡前，望着山下，期盼着姑姑们的身影渐渐出现。现在有了新办法，小侯拿出手机，看看微信，表哥表姐表示已经出发，稍后就到。消息立马传到了两个伯伯那里，老爸和伯伯们商议决定，今天先在二伯家吃饭，明天早晨小侯家，明天早饭大伯家。

说罢，老妈和婶婶们，立刻忙碌起来，洗菜、切菜、扫地、生炉子、杀鸡、杀鱼…………

不多时，姑姑们陆陆续续的赶来了，摩托车，面包车，轿车停了一马路。大家手里提着各式礼品，烟酒最多，不出意外又是每个伯伯一条烟，两瓶酒，外加一些营养品。

小侯赶紧迎上去，接过大包小包，提进屋去，哥哥手里抱着一箱西凤酒，刚好是六瓶，所有东西先暂时摆放在堂屋角落里。

另一边，老爸转身进屋，拉开抽屉，取出昨天买的那条云烟，拆开两包，到了院子，一边向各位姐姐外甥打招呼，一边递过香烟。

二伯，老远说到：“去年都说好了，二年不提东西了哩，你们今年又整这一出”

老爸接过话茬：“就是呐，提来提去，最后又给你们拿回去了”

姑姑们哈哈一笑

“今年最后一次，明年再也别拿这人情了，麻烦死了”

姑姑伯伯们坐在院子里，喝茶，抽烟，嗑瓜子，寒暄，晒太阳，欢声笑语。表哥表姐则把礼物分发到了各家。

小侯闲来无事，想去看看礼物，跑进堂屋打开袋子，两瓶西凤酒上放了一条云烟。拿起那瓶西凤酒，端详半天，也看不出来好坏，估计也就几十元吧。

我正惊魂甫定，只见一张人脸，出现在上空，好奇的眼神盯了我们半天，一把就把我扯了出去。

我这时才发现，这个小伙不是小侯嘛，我在陈老师的小卖部的见过他，不禁有一点小开心，倍感亲切，因为我觉得他很善良，是个好人。

原来我们几个是被当礼品送到了小侯家，可是我们六个和香烟兄弟却分散了，不知道它们是否安好，我不仅又想起我们在小卖部分开的那一幕。

我和香烟兄弟被隆隆隆的炮声震醒后，正在蹭陈老师家新年喜悦，晒着太阳。

一个高大威猛，阳光的小伙子冲了进来

“老陈在不”开口就是这一句。

陈七，看到后，闪过一丝惊讶

“嘿！新年快乐！好久没看到你了，下来给舅舅拜年哈”

“哈哈，同乐同乐，对呀，去拜年，你这有烟酒不，给我整一箱”

“有，这不久才进的西凤酒和云烟，你看可以吧”

二人很快谈妥，陈七回身进了隔间，我感觉情况不妙：“烟酒，我就是我们俩波人嘛”

我回头看看香烟兄弟，百感交集，它也深情慌张，乘着还有一会时间，我率先开口：“香烟兄弟，认识你很开心，也许这次分别是一次永别，你要照顾好自己，乐观开心”

话到此处，我已快不能自己，字越来越少。

香烟兄弟，跟我说离别来的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眼泪已要夺眶而出。

我压住悲伤，安慰它

“兄弟，既然我们相遇是偶然，又何必在意离别时的突然呢，你是香烟，不能哭，会减少生命的”

此时我已经被陈七，提到了半空中，隔着距离，我喊出了最后一句话：有缘再见！

陈七把我和伙伴两个提了下来，放在桌子上，擦擦我俩身上的灰尘，把我们塞了进去，在里面的那一刻，我又看到了昔日一起从家里出发的伙伴，又是重逢的喜悦，又是离别的忧伤，让我一时难以平复。

一路上我们，我们促膝而谈，倾诉彼此情感。我知道香烟兄弟，也会像我们一样被送到各家，我在心里祈望能够再见。

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小侯也随即起身，原来是有人在搬动桌子发出的声音。

“别看了！赶紧来搭把手”，一个小伙子眯着眼，对小侯喊到，嘴里的香烟熏的他眼神偏向一边。

小侯赶紧前去搭手，屋外的声音更大。

“别聊咯，吃饭了，快快快”一个粗狂有力的声音从遥远的角落扎了进我的耳朵。众人纷纷开始，走动起来，热闹开始一点点消逝。

忽然一只烟头，飞落在我的旁边，丝丝火光还在闪烁，飘荡的青烟有气无力。我心头一震，想起了香烟兄弟，看到那只烟头的生命火花一点点熄灭，我的心情也黯淡下来。

这时候，我头顶的另一位香烟兄弟，跟我说他们是一起被运过来的，一行一共六条，一条被小侯买走了，另外三条就是昨天和我一起被买走送礼物了，另外两条还待在陈老师的仓库里。

我恍然大悟，昨天那个买烟酒的阳光小伙的舅舅就是这几家人，我也成了礼物之一，三个舅舅，三条烟，六瓶酒，每一家就是两瓶酒一条烟，我看看头顶的香烟兄弟，我们两面面相觑。

我推测到，昨天和我告别的哪位香烟兄弟肯定，还在某一家里面，我的伙伴肯定也是一样。也许我们只隔了那么一段距离，确实无法相见。

“啊，我的同伴它死了，死了，呜呜…………”

我抬眼一瞧，烟头早已没了生气，而屋里的人也越来越少，而那个扔下烟头的中年男人，则快步走出了屋子，回身轻轻关上了大门。

我猜想，他也许，不，肯定是小侯买烟的人，那么地上的烟头，就是那天被买走的哪位兄弟，而现在它的尸体就躺在我的面前，我隐隐约约看见，那上面有残留的熟悉的面庞。

隔壁屋子里，欢声笑语，杯酒交融，这欢乐不属于我们，更不属于这位已故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