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春景

文/竹影飘摇

雨后春景

2018年4月27日    星期五    晴

近五月，若在江南恐怕已是暮春，东北 ，春天刚拉开序幕。

春风整日地吹，用母亲的话说，不先把树根摇松动，树叶就没法儿发芽。春雨贵如油  ，解缙大学士的这句诗用在东北再合适不过，不说别处，单我们辽西，至少已连续五年春旱。清明过后至五月初，本是土壤墒情最好、最宜播种的时节，却常常前后一两个月不下一场雨，风扬着尘沙在半空肆意盘旋，铁锨挖下地面半尺深仍是干土，呈哗哗流动的细沙状，种子埋下有被烤干的危险，哪里能发芽。 

一年一季庄稼，误了农时便误了一年光景，所以农民们急呀！每日里最关注的是天气预报，听说有雨便像得了莫大的好事，可往往失望的时候多。我家祖祖辈辈农民，民以食为天，传统的农民只靠天吃饭。以前从电视或书上看到人们抬着贡品跪地求雨，我往往不屑，如今，天旱时见老家人眼巴巴地等天气预报带来好消息，心里会疼，眼睛会湿。人啊，从书面上受到的教育往往肤浅，现实，总能以她特有的方式让人瞬间懂事。

昨日清晨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适逢休息，心里实在是惬意。给妹妹打电话询问老家的情形，妹妹说：“大伙儿都等着种地呢，可这雨实在不给力，照这种下法儿，得一天一夜才管用。”

好吧！期盼老天能如人愿。

做些什么呢？克鲁泡特金的《告少年书》中有一句话：天下第一乐事，雪夜闭门读禁书。那么我便雨天闭门读闲书吧，也满自在。

雨不紧不慢地下到傍晚，竟停了，雨量明显不够，也就湿了一层地皮，可能奈老天何？它是老大。吃晚饭、读书、睡觉，这般年岁，已深深懂得，忧虑除了伤神于事无补，万事万物，能支配的，想得办法最好，不能支配的，顺其自然。

一夜安眠，早起竟发现楼下路面上有了积水，花坛里的土也较昨晚湿润，颜色深黑。真应了老杜的那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春雨是谦谦君子啊！做好事不张扬，人的清梦都不扰。

良辰美景不可辜负，一定要出去走走。

一出楼门，最先感知春雨气息的是嗅觉。空气湿润，有泥土的芬芳，有草木的清香，那味道经雨水过滤，纯净得静止了一般，胸腔仿佛也跟着通透了，呼吸更顺畅。

走远一点儿吧，既然此行就是为了看风景，去城外。

其实城外和城内并未分开，一条河，与城市的楼房只隔着一道缓缓的堤坝，一条环城路，河对岸是高高矮矮的树丛。环城路两侧和堤坝上是各种花草树木，只是这春来得迟，树展叶的不多，草芽还被含在地皮里，绿色没成气候，颇显得那几株桃树的花开得艳了。在我们这里，最早的花不是迎春，是桃花，那种单片花瓣的淡粉色或者白色的桃花。抢先有抢先的好，即使它颜色浅，即使它花型不出众，可那被灰黄两色暗淡了整个冬季的目光，面对忽然出现的灼灼其华，仍是欢喜得不知所措。致使后来开放的桃花，非得把颜色加重，把花瓣重叠，才能赢得人们的一点青睐，还要接受这样的评语：“这花开得晚，但比那早开的好看。”它应该喜还是忧？其实各领风骚罢了。

前面有几棵榆树，走近看见榆钱儿开了，一时间味蕾开始活跃，那榆钱儿的甜香啊，弥漫着我整个童年。榆钱儿开在杨柳展叶之前，莹莹的淡绿色像小旗帜牵着孩子们的目光，家门口的榆树少，我又不会爬树，只能眼睁睁地看那些男孩子上窜下跳地摘榆钱，心里想着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不过我有亲爱的爷爷，爷爷给生产队放牛，走得远，爷爷疼我，当然不能亏了我的嘴，榆钱儿开的那一阵，隔上一天，爷爷放牛回来就给我扛回一根大榆树枝，上面缀满干干净净胖嘟嘟的榆钱儿，比家门口的榆钱儿好多了。这一大枝榆钱儿，足够我吃两天。

眼前的几棵榆树许是与从前家乡的不同，榆钱儿小，且颜色深，随手摘几串放进嘴里，清香的味道还在，只是口感没有从前的绵软，甜味儿差一些。榆钱儿上还有雨滴的残液，看起来亮晶晶的，也不管它是否干净，反正我是吃了，小时候就是这么从树枝上摘下来就吃。

包里带着塑料袋和小铁铲，原意是要挖野菜，可今春雨少气温低，堤坝上草还没长出几根，野菜就更是少。星星点点有几棵脾气倔的执意从土里钻出来，却因为缺少水的滋润，生锈一般贴在地面上，根本就没长起来。索性收起小铁铲，摘了小半袋榆钱儿，准备回家熬粥喝。

说是一条河，水是有的，但不流动，从上游水库泄下来，然后用橡胶坝截住，成为环城路边一景。河水很清亮，蹲下身来洗洗手，比水龙头下面的水温柔多了。河面上偶尔有海鸥飞过，多是一只两只，白色的身影迅疾伶俐。大海在几十公里以外，想它们也只是过来走走吧！

天并没有放晴，说实话我盼着这雨接着下。不管现在的雨量能不能让种子发芽，春雨多些总是好的，庄稼需要水的日子长着呢，这才刚刚开始。雨若此时来，我愿与之深情相拥，淋透最好。

堤坝上有绿化工人在摆弄红色的树苗，树苗很短，看起来像是那种开花的树。土地松软，因为润湿不起烟尘，脚踩上去，整个身体都是舒服的。

路上不时有散步的人经过。走过一块开阔地，见几位老人手绕丝线在放风筝。感觉不到风拂面，可远远天空上的一只蝴蝶、两只蜈蚣，却是稳稳地飘着，像不知道有一根线牵着一样自由自在。推着儿童车的小夫妇，俯身扬手引导孩子去看天上的风筝，那孩子目光顺着妈妈的手指，也不知看到没看到。

都说不要误了春光，可年年岁岁花相似，今年的春光、去年的春光、明年的春光，总不过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哪有什么大的不同？倒是因为岁岁年年人不同，人们才格外珍惜这春景，花无百日红，岂止少年时要惜取，一朝一夕皆珍重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