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66年5月4日至26日,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指出:“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在辽宁小县城里的杨穆还远不知道一场震惊世界、历时十年的动乱已经从北京发起。山雨欲来风满楼,杨穆这几天觉得厂长不太对劲,他怎么总是对着报纸发呆啊?
“厂长?厂长!你最近是怎么了?”
“哦,我在看新闻呢。最近毛主席发动了文化大革命,我在看看各地革命进行的情况。”刘厂长被杨穆的询问缓过神来道。
“那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革命形式还处于上升阶段,还没有形成质变。不过各地的反动学术权威尾巴倒是露得很快啊。”
“反动学术权威?”
“哦,就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大多隐藏在高等学校,隐藏在工人阶级队伍里,然后密谋资产阶级复辟。”
杨穆沉默了,因为此刻,他想到了师傅。
“杨穆,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刘厂长眉头紧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没……没有。”杨穆有些口吃,很不自然地笑了笑。
“杨穆,你还要在组织面前撒谎吗?你知道作为一个共产党员,自己应该做什么。”
杨穆还在沉默,不过,刘厂长看到他的手动了动,知道他摇摆不定,这是个好兆头。
“杨穆,我给你个机会。你好好想想,然后明天下午来我办公室找我。如果我们查清你有知情不报的事实,就会影响你个人的前途。你不为自己想,是不是也要为家里想想?你可马上就要当爹了!”
这一语,如千金巨石砸在他的胸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家。
没有琼琚的夜,本就难眠,如今更是难眠了。厂长与师傅不和,是明摆着的事儿。厂长看不惯师傅的资历和那种“清流”的劲儿,师傅看不惯厂长那种官僚做派,甚至还瞧不起他。因为厂长根本不懂工厂的生产技术,还总是瞎指挥,在他眼里这种人到厂里就是吃干饭的,看着就碍眼。可是杨穆有什么办法呢?一边是顶头上司,一边是深恩师傅,两边都不想得罪,却又必须做一个选择。
以前遇到事情,杨穆总是能和师傅商量一下,也能听听他的意见,就是再不济,回家后还有琼琚可以说说。可是今天,他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遇到难事,方知道孤独为何物啊。
这个夜,他想了很多。想到了小张,就是被师傅赶走的那个徒弟,想到了他走时的难过,想到了师傅的决绝。唉,师傅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他也想到了琼琚,一想到她,他的心里就无比的甜蜜。还有一个月,琼琚就差不多生了吧,日子真快,转眼自己要当爸爸了。可是爹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一家总得活着啊!
“活着真难!”杨穆自言自语道。
“师傅啊师傅,您别怪我!”
杨穆的眼角有些湿润了,他不想为,却不得不为。此刻,他才感受到,师傅讲的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是何其的难呢。
第二天上午,杨穆浑浑噩噩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杨穆,想什么呢?”
这一语,让杨穆精神过来。他定睛一看,心里顿时一沉,是师傅。
“没,没什么。”
“是不是昨天又熬夜了?年轻人也不能总熬夜,伤身体啊。”
“是……好的,师傅我知道了。”
期期艾艾,杨穆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度日如年,下午终究是到了。杨穆来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前。他刚想敲门,就后悔刚才的冲动,把手缩了回来,如此反复,几次也下不得决心。
唉,算了吧!他刚想放弃,刚有勇气自己去承担着、替师傅保守着的时候,厂长办公室的门开了。
刘厂长拿着杯子,看了看杨穆,道:“杨穆,进去等我一下,我去接点儿水。”
杨穆迟疑地点了点头,看着厂长离开,然后慢步走进厂长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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