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圈》

        时间追逆到十五年前，陈杰副县长到省委党校学习，想约省城里的几位老同学聚聚。他们是：市规划局刘士副局长、市委宣传部张扬副部长、市教育局黄英副局长等。结果被一 一拒绝！而且，理由相当充分，似乎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这样的结局让陈县长很难堪！很不爽！要知道，在山区县城，陈杰大小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在省城却如此不屑！如此轻贱！最后只有钱老板应约。同时，他背着陈县长，私自把这几位“省城高官”约了出来。当不知情的几位老同学在与陈县长见面时，双方倍感尴尬和难堪。当时，陈县长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心里不禁有了些许郁闷：“怎么说，我也是一方父母官！哪个不是笑脸相迎？哪个不是迎来送往？哪个敢这么不识抬举、这么不给面子？怎么到了省城，副县长的面子竟不如一个钱老板了得？......”

        此后， 大家心知肚明，只是碍于老同学情面，谁也不愿去捅破，各干各的事业。陈县长自知这几位老同学“狗眼看人低”，也就很少主动联系他们，以免自讨没趣、自取其辱！这些年，他们之间更谈不上什么同学交情、简直形同陌路！只有钱老板与陈县长相知相惜，始终保持着正常的、纯洁的同学情谊。

        陈县长自党校毕业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德能勤绩廉俱佳，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从县长到书记，到副市长，常务副市长，现在已是省城的市委副书记，市长了。刘士、张扬、黄英等旧交，看到老同学高升，争先恐后要为陈市长设宴庆贺。出于政治纪律，被陈市长一一谢绝。他们想起当年的同学聚会，自知有愧，也只好作罢。

        受金融风暴影响，钱老板的生意一落千丈，加上反腐不断深入，经营管理不善，企业濒临倒闭。走投无路的 老钱。想筹措一笔款子，加大投入，重整旗鼓！以期日后东山再起！他首先拨通了刘士的电话：

        “喂，刘局长，我是老钱啊，我现在生意上遇到了点困难，你看能不能在你那拆借二十万应一下急？”

        刘士那边一个劲的喂、喂、喂！然后一声：“怎么没声音啊？”。随即挂断了电话......

        “黄局：我老钱啊，现在酒店经营遇到了点困难，你看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资金问题啊？”。黄副局长平时可没少来酒店吃喝玩乐，开房桑拿！自称与老钱是最铁的哥们。老钱想：“黄局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钱大老板，我现正在办理儿子出国留学及老婆陪读的手续，大笔资金还没着落呢。而且，我一个小小的副局长，在社会上能有多大面子来给你协调筹款呀，要不你找一下老张吧？他现在是王副市长的专职副秘书长，王市长分管我市经济金融工作，比较方便，你看？......不好意思，我先挂了啊”。说完，电话响起一串均匀的蜂鸣声......

        老钱仍不死心，但他又怕张秘书长在领导身边，不方便接听电话，于是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张秘书长：我是老钱，现在酒店经营出了点状况，急需一笔资金投入，你能否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找王市长帮个忙、过问一下我办理银行贷款的事......”。10点，没回复......12点，没回......16点、18点......一直到晚上11点，老张才给老钱回了一条微信：“老钱：现在中央反腐力度这么大，我怎敢顶风作案?你要我找王市长给银行打招呼，这是严重违反党纪政纪的非法行政！你这不是害我和领导吗？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有难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啊”老钱正欲解释，电话断了......

        世态炎凉，这一个个老奸巨猾、官腔府调的态度，让老钱有点伤感！同学情谊从何谈起？迫不得已，老钱只好硬着头皮，拨通了陈市长的电话：“嘀......嘀......“。“喂......”想想前面几位老同学的答复，老钱欲言又止，实在开不出口来，只好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

        年底，老刘 申请企业破产！通过资产清算、钱老板负债累累......

        后来，在一次与陈市长偶遇时，说起自己目前的困境......老钱欲言又止、哽咽难言......。陈市长责怪老钱不把自己当老同学！他说：“你为啥不早找我？早跟我说，也许还能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帮上一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陈市长无奈地摇摇头！他接着说：“这样吧，你去海南找我的一个大学同学，见面就叫他‘铁头”，听到有人叫他’铁头”他一定会明白的。看你去他哪里，能不能寻求到什么好的发展机遇！”

        原来，“铁头”是陈市长当年亲自给老同学周坤起的外号！因为周坤为了追求一个女同学，不惜以头撞墙相逼，由此得名。结果，女同学被他的执着和果敢所感动，最终抱得美人归.......到了海南，老钱按照陈市长的嘱咐。见面就叫天宫集团周总‘铁头”，把周总吓了一跳！以为老同学驾到！经过短暂交流，周总收留了钱总。并安排他在公司做副总。等工作一稳定下来，老钱再联系黄局、刘局和张秘书长......他们一个个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老钱自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道理！便也知趣地不再打搅他们了。“落泊之人、何以立命！”......

        在刘市长老同学“周铁头”的帮助下，通过几年的资本运作，老钱白手起家，东山再起。其天生的商业基因让他再次成功地华丽转身，成为当地响当当的房产大亨！

        荣归故里，报效家乡！钱总投巨资收购了本市数家酒店，成立了集团公司。但他总也忘不了老同学几十年的情谊，便先后致电黄局长、刘局长、张秘书长相约叙旧。结果，均以各种理由被婉言谢绝了。

        黄局长十分内疚：“呀，老钱啊，抱歉、抱歉！真不巧呢，我父亲刚被车撞了，正在医院抢救......”。刘局长诚恳地说：“啊，老钱你回来了？我正在外地出差呀，聚会的事以后再说啊......谢谢啦、谢谢啦......”。张秘书长老客气了：“老钱啊，你一定要原谅我啊，近期身体不争气，咳嗽不止！咳......咳......咳......我正躺在医院打点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每个人的理由依然那么充分，没有任何变通的可能。老钱感慨万千，真诚地表示理解。最后只有刚刚升任市委书记的陈杰爽朗应约！

        “老张，晚上可有安排？你约上黄局、刘局，我们几个老同学在一快聚聚吧？”。接到陈书记的电话，老张受宠若惊，一分钟也不敢耽误！赶紧通知了黄局和刘局。新书记有请？他俩好一阵激动！毫不迟疑地应声而答，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一定，准时赴约、绝不迟到、绝不迟到！”。

        “望乡国际大酒店” 是钱总刚刚收入集团旗下，装潢考究、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黄局、刘局、张秘书长非常守时守信，不约而同地，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厅。一并由美艳优雅的迎宾小姐引领到“纯真年代”豪华大包厢。推开包厢大门，只见陈书记正与老钱谈笑风生......

        看到这一暮，不禁让他们又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一暮：只是邀约作东的和赴约做客的角色转换了，目瞪口呆的黄局、瞠目结舌的刘局、惊慌失色的张秘书长站在包厢大门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进一步难堪、退一步堪难......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懵圈、集体懵圈......

        李 国 平

        2017.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