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无法忍受自己酗酒的丈夫,在结婚第六个年头丈夫再次酗酒的晚上。她帮丈夫洗漱完,扶他上床,从他的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包香烟独自下楼去吹吹风。她穿一件深绿色的连衣裙,黑色齐肩短发,身材瘦而高挑,黑色绑带皮凉鞋走在路上,整个人轻飘飘的,她的皮肤煞白,高鼻梁大眼睛,双唇紧闭显得很紧张。

她下楼,坐在小区树林的椅子上抽烟,这地方过去总出现一个发疯的女人,在楼下大骂自己出轨成性的丈夫,刚搬来的时候,她总能在阳台上看到这个女人,听她胡言乱语,疯狂的咒骂,看到这个疯女人在丈夫的拉扯下离开,直到某一天这声音彻底的消失。她在想,有一天她是不是也会成为别人耳朵里彻底消失的声音。
不知道抽到第几根烟,她有些难受,就坐在椅子上哭起来,哭声顺着咬紧的嘴唇落进连衣裙的衣领内,她感到有些冷,十月末的晚上多少吹着凉风。她想起这许多年为婚姻的忍耐,每日的重要事情就是居家打扫等丈夫回家吃饭,婚前的插画技术也全丢了,往常的朋友也丢了。想起越发懒散不修边幅晚归的丈夫,想起婚前自由的模样,就为这段婚姻感到可笑。临近十点,夜色暗下来,她起身回家,拿了外套钱包,再下楼。
她开车来到离家不远的书店,这是一间夜间书店,坐落在一条脏乱的窄巷子尽头,沿河道开着,不经人介绍很难找到。书店大都是熟客,不仅可以读书、还供应晚餐,还有供客人休息的房间,进门硕大的玻璃窗、透明的玻璃地板,沿着热带植物安置的在玻璃窗边的木桌椅,头顶的遮阳伞,一切都是老样子,玻璃地板踩上去虽总有几分担心,但她爱来这里,自结婚前她就有这个习惯了。
她在靠窗的椅子坐定,点了柠檬茶,随意的翻一本书,但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日子早已不能回到十年前那样,这景致虽同过去的并无差别,好像是十年来刻意保持的样貌,但她的婚姻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保持原样了。从恋情初期的甜蜜,到婚姻第一年的有些惊喜和新意,再到第三年的琐碎之事逐渐淹没她,再到孩子的胎死腹中,这些一步步的拖垮了她,还不算生活里的那些琐碎事物给她带来的烦闷,这都是她从未想过的婚姻成分。
柠檬茶凉下来,苦味越来越浓。她在第一个三年婚姻出现危机时试图挽回,发现丈夫晚归后她预备要一个孩子,这在大多数女人的印象里是可行的,孩子是家庭的基石,她也这么想过,也终于得偿所愿。丈夫对孩子的到来一事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喜悦,照常上班、照常晚归,一切生产事宜准备停当后,孩子却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流产了,自此以后她便没有预备再生产,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做此类准备,或者说从那时她的身体就预感到了往后的发生,她不知道。
丈夫在酗酒后虽无暴力行径,但却对她置之不理,仿佛她是这房间里多余的空气,第二天醒来,他也从不为酗酒做任何言语表示,全当没有发生过,长此以往,这酗酒就演变成了日常,他一天天的喝下去,脸上呈现一种苦胆的类似于青灰色的样貌,毫无血色可言,精神也在不喝酒的状态下越发的亢奋,他们交谈甚少,作为妻子,她时常感觉受了忽视和精神的嘲讽,而最大的问题是她始终不知道丈夫的酗酒出于何种因由,他自喝上第一口酒开始就闭口不谈一切了,他照旧把钱拿回家供养她,只是不在多言,尤其在孩子胎死腹中这现象更明显。
她也曾尝试跟他争吵,希望他说明白,可丈夫在醉酒清醒后,她就不知道如何开口,她预感到的错也许在丈夫的生活里是常态,她无法说,但她越想越觉得苦,一口气喝完茶,沿着预定好的三楼的房间走去,她打算在这里过夜,事实上有很多个夜晚她都在这里度过,丈夫对此从不过问,她对此也表示习惯,在这一点上她是自由的。
躺在这个房间的床上里,她回想起婚前很多自由日子,那时候她还有几个朋友,是可以时常相聚的,她们对婚姻和未来大都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某种幻想,他们沉醉在这种幻想里却全然无知觉,她们从未谈论过婚后的实际生活方式,甚至根本没有预料到哪怕是谁洗碗这样的问题都能成为日后吵架和分离的导火索,她们就是那样,是一群还没做任何准备就想结婚的人,恰巧那个时候,身边刚好有一个这样的人,不谈琐碎,不涉及现实,将她们朝她们以为的梦幻婚姻引导的人,就是这样。她想起那个《美食、祈祷和恋爱》里,女主为了逃避婚姻躲在衣柜里的画面,好像自己就是那个躲在衣柜里的人。
在朦胧的回忆中睡去又醒来,是在凌晨三点钟。她穿衣起身离开书店,沿着河道把车开回去,她取走衣物证件逃走了,并且永远不愿再回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