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的挣开眼后,心里还慌得突突乱跳,在黑暗中环顾了一下头上的房顶,窗帘透露出微弱的灯光,哦,还好,活着!只是一个梦而已。我拿起手机,2点零4分。
又梦到了红梅,我大学的死档,她离开这个世界整整15年了,她跑得太快了,直接到那边等我们去了。
15年足够天反地覆,但红梅还是年轻的样子,她什么都不曾改变。我已经六七年没有给她母亲打电话问候了,好像觉得问候都有点多余和做作式的,或者真的是把她给彻底忘了。忘掉一个去世的人,就好象她没有在这个世上来过。
如果不是有同学来上海,大家凑到一起吃饭,很难再想起红梅这个人,一个逝去的人,就像是石头扔进湖里,溅起几层涟漪,就消无声息,冒不出一点水花了。
梦中是大三开学的那一段。
寒假结束,我提前半天回学校,正在公共洗漱间洗脸,背后传来响亮的高跟鞋声音,紧接着是红梅略带哭腔的声音“完蛋了,火车上有人给我算了命。”我回头一看,红梅哭丧着脸站在门口。我对算命倒不感兴趣,让我惊奇的是短短二十天,红梅就把自己吃成了个倒鸭梨的圆盘脸。
红梅哭着告诉我,回学校的火车上,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年妇人给红梅算了个命。妇人说红梅事业很顺利,但婚姻线曲折,今后嫁的男人,又没本事又没钱,还抽烟喝酒,还打人骂娘。这一下捅了马蜂窝。红梅的老妈当即开骂,从中途骂到了终点,一路吵闹喧嚣,骂了算命婆还不消停,顺嘴把红梅了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透。
红梅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每次上学,她老妈都亲自送到学校,每次还都恨不得住在学校不走。我把红梅拉回寝室,劝了一会儿,火车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妇人胡说八道,岂能当真。
但是,生命的轨迹还真的就是那么神奇,或者是我们天生愚钝,就算有人提前警示,我们还是不可避免的滑向注定的深渊。
我睡意全无,索性起床喝水,头脑里很多画面翩翻而过。
毕业后,红梅分配到南方一个大城市,在做了几年基础工作后,很快脱颖而出,十年时间不到,已经开始在市审计局下面的一个业务处主持工作,就等着资历一够正式任命处长。同时,她很快结婚嫁人,既不是同学也不是老乡,她嫁给了一个在火车上认识的帅哥,据说在当地做些小生意。这个消息,当时至少让一打男生灰心丧气。
2005年的劳动节,红梅加完班从办公室赶回位于郊区的家,在高速上遭遇了车祸,坐在司机背后的她被甩出车外十米远,送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度昏迷,在ICU停留一个星期后,最终离去,而同车的两个人都只受了点皮外伤。听当地人说,《还珠格格》里演香妃的演员也殒命在这个地点,这条路专收美女。而那辆肇事的大卡车一直没有找到,全无踪影,那时的路上探头估计还不够多。
听到消息后,我当即买了机票飞过去,隔着ICU厚厚的玻璃窗,看到红梅赤裸上身着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满管子,任人摆布,那颗美丽高傲的头焉搭搭地陷在白床里。红梅的丈夫站在她身边,瘦削憔悴,抽烟无语,据说生意已经倒闭很久了。我深感人生无常,在心里暗自感叹:不知道那个火车上的算命婆有没有算到红梅后面更悲催的命运,还是已经算到了,不敢讲出来。
我张罗同学们给红梅集资捐了钱,安慰了她的母亲和幼女后,就回到了上海,这么多年,我没有再去过那个城市。现实的人在现实的社会中,只有不停地向前走,才能不至于掉队,缅怀故人有时候都显得奢侈和多余,重要的是要让自己和家人生活得更好,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必须这样。而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不管曾经爱恨有多深,都让她们在记忆深处安静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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