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屋倒闭了,解散了,拉倒了,随便怎么说吧。在北京,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小公司像洛屋一样无声无息地就消失掉。这种事儿,在帝都这片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的海水里,冒不出一点气泡,在那片无边的雾霾里,也掠不出一丝微风。
北京是一个让人有梦想的地方。在这个城市,年轻的,家里没什么背景的,精神或者物质贫乏的少年们,总能想着各种办法活下去。
老张就是那种不太甘心平庸,又有膀子好本领的楞头金牛座。北京青年,倔强的很。我们在广告公司认识的时候,他刚刚拒绝了奥美的offer,成天混在住邦2000七楼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和我们一起加班到深夜,一起打星际和魔兽。
开公司之前,老张在新浪上班,新浪微博那个会从底下弹出去收回来的音乐播放器似乎是他搞的。“那他妈是个养老的地方。”他这么评价道。
“创业吧。”在北京最后的时间,某个晚上,我坐在停在展览路边的林荫里的车上,这样对老张说。灯光昏暗,回想起来,已经记不起那张黑黢黢的脸了。
“要创业,要牛逼,要让哥几个都牛逼。”但是还清楚地记得这句话。
洛屋我就去过两回。在百子湾,后现代城,离当年我们打拼的慈云寺不算太远。有一次趁着放假在那玩了一宿星际,还有一次是出野外之前的短暂停留。
小公司挺骚气的,一看就是设计师搞出来的。
办公室顶梁上贴着一句爱因斯坦说的话,德文,根本看不懂。有个八位游戏机和大脑袋电视机,大概是旧货市场淘的九十年代的东西,没有椅子没有电视柜,只能趴在地上玩超级玛丽和俄罗斯方块。做隔断用的玻璃墙上写满了创意,就像《社交网络》和《美丽心灵》里那样,不过他们里面没扎克伯格,要不然也不至于倒闭。还有无限量供应的可口可乐,空瓶子堆满一墙,一看就知道肚子上的脂肪从何而来。
你说这样的公司能干好么?
我以前就觉得,洛屋或许有一天能实现老张“变牛逼”的梦想,不过更有可能在牛逼之前完蛋。果然,今天它已经完蛋了。不是我对老张没信心,而是……怎么说呢,这年头无门无路纯凭本事做企业的,大家都知道有多难吧。在这儿我不想分析什么经营理念、经济形势、小微企业之类的问题,只想借着这个话题凭吊一下我们那些年,不靠谱但是有热血的青春。
这事儿啊必须我来,毕竟老张写个通顺的句子都费劲。
洛屋是个有节操的公司,客户山寨手游的要求被他们拒绝掉了。“不要和钱过不去”,手游公司的土豪老板这么教育他们,“别那么不接地气”。罗永浩也来谈过收购的事儿,最后哥几个似乎还是想坚持坚持。
散伙以后,老张忙着给员工们找下家,我问他自己怎么办?“哥们一想到上班就害怕。”他跟我说道。
其实只是不想早起罢了。
洛屋(low)算是着了这名字的道儿了,一看就发展不起来。据说当年是为了提醒自己要低调起了这么个名字,在天桥上找了个签字师傅划拉了一笔,就成了公司logo——实在是太不靠谱了。低调还用提醒吗?难道生活不是每天都在教育着我们吗?

不过洛屋还是正经坚持了四五年的,也算是不卑不亢地走到了终点。那些年挣钱纳税发工资交房租水电费上保险,实在没钱俩老板自己刷信用卡垫着,真是资本家里面垫底儿的存在。
最后实在扛不住了,牛逼的机会,就留给未来吧。
洛屋刚刚成立的时候,我正在读硕士。有一天,老张邀请我给他们在智联的招聘启事写个文案。写的不咋地,不过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文案了吧——
我们是实现创意的通路,
我们是现实中的不现实者,
我们在疯狂的时代寻找纯真,
我们坚信最好的最终一定会来。
我们是刚刚扬帆起航的哥伦布,
我们是才当上埃及总督的拿破仑,
我们是站在稻田里看着远方的梵高,
我们是开始拍摄姿三四郎时的黑泽明。
我们可以是纯粹的艺术家,
可以执着于理想主义,
可以是狂想者,
可以是一切。
但是现在,
我们什么都不是。
什么阻碍了我们前进?
缺少你的团队,缺少力量。
拾起理想,拾起创意,
拿出勇气,拿出潜力。
洛屋,
整合创意与科技,
从思维的源头到落实之地,
等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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