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苦

那年菩提树下，他九岁，她十二岁。伴着银铃般的笑声听到她说：小师傅，当和尚多无趣啊，喝不得酒，吃不得肉，还娶不到漂亮姑娘。不如，你与我下山去，我来做你娘子好不好啊？彼时，他红了脸，双手合十诵了句阿弥陀佛。再见之时山下相逢，他十二岁，她十五岁。她笑道：小和尚，你可是下山娶我来了？他嗫嚅：阿弥陀佛，女檀越莫要取笑小僧了，小僧自知愚钝，幸归佛主门下，自当勤心修炼，普渡众生，此生不问红尘中事。小和尚，你可莫称我为檀越，我可不会舍与你们这些佛家之人。要舍，我也只舍与你可好？啊哈哈哈哈哈。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檀越切莫妄言……，他再次红了脸。又是三年，他行走世间，修行佛法，却也听得她在江湖中闯下的诺大名号，惹得一众名门正派之人人人喊打，口诛笔伐。也不曾想到，再见却是她受了伤。小和尚，你可也是来抓我的吗？也是，像我这样在你们正道眼中的魔头，自然是人人得尔诛之了。阿弥陀佛，苦海无边，檀越何不回头？小和尚，你在教训我？小僧不敢。恁多废话，你还抓不抓我，不抓我就要走了，你们这些不是自诩名门正派，为何也以多欺少？我一个弱女子，追我甚紧？大师，你们佛家讲究慈悲为怀，你不会见死不救吧。哈哈，算了，看你这根木头，不逗你了，我还是走罢。檀越且慢！你还有何事？小僧这里有些伤药尚可。檀越若不嫌弃的话……。哈哈哈哈，小和尚，娘子这厢谢过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低头单手默诵：阿弥陀佛。不远处，一群人渐渐也追了上来：兀那和尚，可有看到一妖女哪边去了？贫僧不曾。出家人不打诳语啊，你切莫骗我们，不然，我手中这三斤鬼头刀，可不认得你佛家门户，不管你是佛家之人。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算了算了，赶紧追吧，看他这也是根木头，想来也不会骗我们。这次再见，虽不是永别，想来，他怕是也没想到再见她时却是那么快：以少林为首的名门大派对她的师门展开了围剿，她的师门伤亡甚重。她一身红衣，坐在地上抱着她师傅，环视着众人，看到人群中的他，凄婉一笑：都说我们魔道行事乖戾，道我们不讲江湖道义，那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又哪里好了？屠我满门，你们手上沾染的不是鲜血吗？！他低着头不敢看她，听到一旁有人嚷到，你这魔女，好会花言巧语，惹弄是非。自古正邪不两立，我辈正道之人自当斩妖除魔，维护武林安宁，你这种魔道之人，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哈哈哈哈，好一个正道之人，好一个斩妖除魔，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不过如是，我会看着你们的，看着你们怎么走向毁灭的。大胆魔女，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杀了她。余光中，看到一柄剑穿过她的身体，他猛地抬起头，看到她在对着他笑，那口中，分明再说：小和尚，你看我红衣多美，只是，我等不到嫁你那天了。小师傅，做个和尚多无趣啊，吃不得酒肉，娶不得漂亮姑娘，不如，你与我下山，我来做你娘子可好？时光仿佛回到了初遇那天。他双眼猩红，好，娘子且慢行，为夫来了，娘子你穿红衣好看的紧。他怀中拥着她，却感受到她渐渐冰凉的身体。兀那秃驴果然有问题，上次我就说了，他肯定和那魔女有勾结，你还不信，唉，打我干嘛，他敢做你还不让我说？傻啊你，当着各位大师的面骂秃驴，不找打嘛。哼，天下秃驴是一家，为什么说不得，有什么不敢说。对啊，为什么说不得，为什么不敢说，看着怀中冰冷的她，他一遍遍的扣问着自己。今日，你们在场诸人，谁也别想走，都与我留下陪她。夕阳落下时，他白衣变红衣，抱着她说，娘子，你看这夕阳多美；娘子，你看，我把他们送下去陪你了，娘子，你莫急，不久我就也去陪你了。娘子，你且慢行。

后记：大至十八年，少林等名门大派围剿魔教，魔教全教覆灭。魔教魔女被斩杀之际，有少林叛僧，化佛为魔，屠尽在场各派众人后抱着魔女不知所踪，是为武林一大浩劫。

                          18.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