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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回胡思乱想,何景深看看手机,已经快要下班了。糟糕的一天总算要过去了。对了,今天是圣诞节,大街小巷一定热闹疯了。还约了好朋友林智洛去大剧院看赖声川的《如梦之梦》,那可是她的最爱,一直期盼亲眼目睹,好不容易可以看到这出戏,绝不能错过。
一回到老房子,立刻开始梳妆打扮,大剧院的规矩可严了,连拿出手机,工作人员都要举个“NoCamera”牌来回晃荡,生怕别人的知耻心不够用。蓬头垢面的去肯定有损市容。她何景深一向光鲜靓丽示人,怎么能在最喜欢的舞台剧上丢人。
门口传来敲门声,除了林智洛,没人知道她还有个“心灵花园”在这啊。难不成林也迫不及待想看这出戏。何景深放下草绿色的毛衣,径直过去开门。林智洛穿着一身深驼色的半身大衣,搭着格子式围巾,眼睛里噙着满溢的泪水,嘴唇上的皮缺乏滋润,干枯开裂的,透出一股巨大的哀伤无助。
“你怎么了?快进来,手这么冰,你哪过来的啊?”何景深疑惑不解。
“我离婚了。别人圣诞节全家张灯结彩的,我圣诞跑去离婚。”林智洛呜咽着,吐字不清。
“为什么?你们不是感情一向很好吗?”
“感情有什么用?他杜青为秃头的时候我都没嫌弃他,他居然因为我不想要孩子,就……”
“他不是一直就赞成丁克的想法吗?”何景深端起水杯递给林智洛。
“以前是缓兵之计,现在动不动就发脾气,说谁家的孩子怎么怎么可爱。我看他终于原形毕露了,才随时随地找茬。”林智洛因为久哭发出的声音一颤一颤。
“那是他提出离婚的?”
“是我。”林智洛坚定地说。
“既然你根本不想离婚,为什么还亲口要求?”
“我累了。不想再无休止地争吵。在孩子这个问题上,我们立场完全不同。多拖一刻,多伤一次。”
“亲爱的,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把愿望装在袜子里等圣诞老人来实现。”何景深企图缓和伤心的气氛。
“圣诞老人驾着雪橇来,会冻出红鼻子。歇了吧,人自己的愿望自己实现。”说完这话,她们都沉默了。一种悲伤的氛围开始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清醒的觉悟。
林智洛是画愉心理咨询室的资深心理咨询师。她接触过的案例数不胜数,每个生活遇挫的会员都想把殷切的信任眼光投向她,想从她那里寻找到重新出发的动力。她的碎语闲言仿佛至理名言般受人尊崇。记得一个同事的妻子有次过来咨询,说自己的丈夫每天都规行矩步地工作,在行业内举办讲座,受学员的欢迎推崇,可私下里居然不停出轨。好像出轨就是他摆脱重复生活的出口。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研究心理学的人可以在外慷慨陈词地对别人施教,可自己的生活却一塌糊涂。
这一点,林智洛也不能理解,曾经一度,她开始怀疑自己尊重的心理学知识,是不是真的有用。如今,她自己的婚姻也走进尽头,她还有资格对别人变化无穷的状况进行理性地剖析,理出思路吗?她还能帮助别人吗?想着想着,越发觉得莫大的讽刺。
何景深从CD架上抽了一张电影光盘,这么巧,居然是《托斯卡尼艳阳下》,里面是讲一个失婚女作家在意大利的旅行里开创美好生活的故事,本来只是借个电影转移下注意力,哪知道这么应景。林智落看着屏幕,就像看见自己的处境,然后自己可以变成旁观者,看清自己的狭隘,也看清世界的无限,人生的无止境。知道归知道,能不能做到,那可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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