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号病房(二)
汉语飘香
周医生输液连续一周以后,这一天八点钟孔医生通知他出院。他的爱人告诉我们,过段时间再回来化疗。我们帮她收拾行李,扶着周医生送到楼下等着的一辆出租车上。
回到病房时,又一个女病号已经在换好的床铺上坐着,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我立即意识到,需要和这个病人交流,不能让她和母亲交流病情,因为我们不希望母亲知道她的病情。经过交流,知道她姓李,我喊她李大姐。陪同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一副眼镜。不到一个小时,大家都比较熟悉了。“眼镜”比较精神,他告诉我他是李大姐的女婿。知道我的想法以后,凑近李大姐的左耳朵,轻轻的叽咕了几句。母亲仿佛忘记了要打针,和李大姐说起话来,直到护士走过来告诉她应该输液了,才要求先去厕所。我和妹妹都笑了,便扶她去厕所。我暗自庆幸母亲果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现在看来,她不识字也不全是坏事了。
李大姐患的是肠癌,宁阳县人。当她看见我母亲输液时,眼睛凑近了药液袋想读一下药液名字,可能是不认识那些英文字母的原因吧,紧接着回去了。“眼镜”给她倒了开水端给她,她脸上露出了微笑。不一会“眼睛”出去了。这时候母亲第一袋药液输完了,我换了第二袋。李大姐告诉我,这是她的大女婿,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一些湿润,我有一些不解。她是在担心自己的病情吗?恰巧母亲侧身闭眼。我最害怕母亲看见别的病人有不良情绪。我立刻跑到床的右边遮住母亲。虽然有一点疑惑,但是我也不能问李大姐。不久,“眼镜”回来了,他告诉李大姐说,明天开始输液。
母亲输液完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吃过午饭,母亲需要继续休息,李大姐也躺在床上休息了。我和妹妹出去坐在冰凉的座椅上说着话。“眼镜”也走过来坐下。病人家属最容易沟通,我们不一会就知道这个女婿是中学教师,现在是单身,他的妻子也是教师,因为车祸去世了五六年了,留下一个女孩子。我立刻对这个女婿肃然起敬。我问道“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为什么没有过来?”他说:“唉,一言难尽……”。原来李大姐先后有三个女儿,在那个追求必须有一个男孩子的年代,没有男孩子让他们夫妻俩着实没有面子。大女儿已经记事,不好送人了。所以他们把二女儿送给了结婚多年还没有孩子的舅舅。不久冒着挨罚的危险,又偷偷的生下了第三个,结果还是女儿。于是夫妻俩决定再送人,一定要生一个男孩子。送给谁呢?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再送给一个知根知底的亲戚。经过慎重考虑,三女儿送给了李大姐的亲姐姐,因为她的姐姐也只有一个男孩子,感觉比较孤单,条件还不错。但是老天就是那么不如人所愿,两个不好的消息让他俩如雷轰顶:大女儿那边,孩子的舅妈怀孕好几个月了。李大姐这边也怀孕了,一检查是宫外孕,医生建议切除子宫以保住李大姐的生命。经过艰难的抉择,夫妻俩含泪放弃再生孩子,做了切除术。从此他俩一心一意供大女儿上学。女儿一直读到大学毕业,后来工作,结婚,一切都非常顺利。
因为二女儿的缘故,李大姐三天两头拿着礼物去娘家,她的爱人也经常过去帮助李大姐娘家干许多活。即使如此,孩子的舅妈一点也不领情,而且对这个领养的女儿不冷不热,李大姐是敢怒不敢言,还听自己的女儿喊别人妈妈。一路走来心底还是比较憋屈的。直到二女儿出嫁以后生孩子,孩子的舅妈毅然决定不能让李大姐参与。因此李大姐大病一场。三女儿也离得太远(在外省),而且送人了也不能再提出什么要求来了。
听了“眼镜”的话,我不禁一颤:唉,怎么会这样啊!如果当初不是那么狠心把两个女儿送给别人,三个孩子该有多好啊……
“我们回病房看看吧”当我沉浸于这些“如果” 的思考中时, “眼镜”的话把我拉回到了现实。我们一起沿着走廊,跨过护士站,回到了三十九号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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