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我收到了赵俊章的来信,信中问我是不是工作太忙,怎么没到他那儿去。他说已经联系过了,我媳妇调动工作的事同学答应帮忙,有关事宜还需要见面商量。如果我有时间尽快去一趟城里,此事不宜拖得太久……看完来信我激动不已,想不到赵俊章对这事如此上心,我不禁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感到惭愧。
第二天我立马进城去找赵俊章,想趁他中午下班回家的时候见一面,听听他同学具体是怎么说的。虽然见过两次面,但是去他家里还是第一次,出于礼貌我特意买了一条烟两瓶酒做见面礼。
见我手提烟酒,赵俊章责怪我不该如此见外,自家兄弟不用太讲究。我说,这是第一次登门该有的礼数,以后注意就是了。这么一说他也就不再推托,接着谈起了调动工作的事。
他说同学本来不愿意揽这号事,因为调动工作牵扯到许多问题,从县里往市里调动更是难上加难。另外一方面,现在正在搞企业改制,政策上还存在许多不确定性。不过老同学最后还是答应了,他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努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问赵俊章,是否有必要去他同学家里打点一下,仅凭一张嘴估计不行吧。赵俊章对此不以为然,他说多年的同学关系,没必要搞这些名堂,事情办成之后再感谢也不迟。
吃完饭就到了上班时间,赵俊章要去路边等通勤车,我也起身告辞到车站坐班车。分手时他让我周末来一趟,说是设备有点问题需要解决。
星期六一大早我就往城里赶,下车后直接去了赵俊章的厂房。我去的时候他坐在院子里抽烟,脚下扔了四五个烟头,看样子等我已久了。
“唉……”他长叹一口气,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然后说道,“啥时候才能不出问题呢?头疼死了!”
“咋回事?”我预感到这次的问题又比较棘手。
“每次开机不到半个小时就出问题,进气口不进气,排液口没有液体排出……”
“怎么会呢?我去看看。”
他说的情况会发生,但那是运转一个周期之后的事,我必须实地看看才能找出问题的所在。
赵俊章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没有跟着我去厂房,仍然坐在那里吞云吐雾。
我走到厂房门口一看,顿时惊呆了,就凭这个还想让它出产品?难道他不知道还需要附属设备吗?想到这里我返身回来坐在了椅子上。我刚坐下,赵俊章立马问道:
“你看出啥问题了?”
“老哥,你是真不懂,还是咋回事?”我真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既然知道要用这台机器生产液氮,那就该对生产液氮的流程有所了解才对啊。
“啥意思?”赵俊章不解地问道。
“看来对这个你真是在行啊!”从他的问话我能看出来,他对这方面真的是不懂,于是接着说,“这种情况是机器被冻住了……”
接下来我给他讲了空气液化分离的基本原理,以及还需要哪些辅助设备,为了让他更清楚一些,还画出了简单的工艺流程。
“老余为啥没给我讲过这些呢?”赵俊章两眼圆睁看着我,似乎怀疑我有些故弄玄虚。
“这个……估计是他觉得还没有到那一步吧。”我也不知道老余为啥没讲过这些,只能这样解释了。
“兄弟,”赵俊章挪挪椅子向我靠近了一些,渴求的眼神看着我,问道,“有没有比这更简单的办法?”
“办法倒是有……只不过那样生产出来的只能算液态空气,可是你要的是液氮,生产液氮的工艺没办法简化。”
“能生产出液空也好啊,”赵俊章听我说有办法让这台机器生产出液空,他似乎忘记了腰疼,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拉着我的手连声说道,“来来来,给我好好讲讲……”
“第一步,要降低压缩空气的温度;第二步,清除空气中的水份和二氧化碳;第三步……”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只好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地说出来。
“降低压缩空气的温度只能靠循环水,清除水份和二氧化碳……这怎么能做得到呢?”刚刚拨云见日的赵俊章似乎又掉入了深渊,他一着急就使劲挠后脑勺,好像头发里生了千万只虱子。
“冷却水只能把压缩空气降到常温,如果能降到零度以下才能让水份析出,这就需要一台冷冻机。要想让机器长时间运转不至于被冻结,就需要一套分子筛吸附器……”我进一步解释道。
“你越说越复杂了,冷冻机我可以买一台,但是分子筛吸附器是啥样的?我都没听说过。”我的一席话不但没让赵俊章松一口气,反而越加的愁云密布。
“唉……!看来这对他来说真是个难题啊。”我心里这样想着,便说道,“买冷冻机的事你尽快办,分子筛的问题我给你解决,我画个图纸,你请人用无缝钢管加工分子筛吸附器……”
“真的?”赵俊章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问了一句,见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才露出了笑容。他起身拿来纸笔放在我面前,赞许的口吻说道:“看来老弟你真是比老余技高一筹啊!”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笔开始画分子筛吸附器的草图。赵俊章的专长就是机械设计,我画的草图他一看就能明白个大概,经过我的一番讲解他又提出了几点改进方案。这样一来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两点多,因为我只请了半天假,便提出要尽快返回单位。
赵俊章没有出言挽留,送我到大门口就返身回去了,我在路边拦了一辆电摩赶往汽车站……回到单位我直接去了食堂,坐车前就感到饿得心里发慌,摸摸钱包没舍得去吃一碗面,三个馒头就着两只青椒填饱肚子才回到宿舍。
余扬走后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那张空荡荡的木板床,他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相处六年时间,自认为对他相当了解,但是从赵俊章这件事上我发现,他憨厚的外表下有不可示人的一面。他是怎么认识的赵俊章、又从赵俊章那里捞取了多少好处,这一切都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余扬并没有给赵俊章太多的指点,否则的话,赵俊章怎么连清除空气中水份和二氧化碳,这样最基础的问题都不知道。难道说余扬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不可能,虽然他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理论,但是空分设备的工艺流程最起码清楚。如果是这样……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在有意拖延……仰卧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我在想:如果是余扬,下一步又该怎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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