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行

我从垄上走过， 垄上一片秋色。风来秋瑟瑟，田里谷穗涌动。

我身边 ，那些谷穗低垂着如狼尾巴一样的头，随风飒飒摇动 ，它仿佛在对我说对不起， 我不能抬起头和你打声招呼。风吹着， 饱满的谷穗沉甸甸的好像拽不动的大脑袋，费力地随风摇动，那谷穗 ，在这个季节 ，还泛着些青绿， 稍微发青黄 。近看，像一串串的毛毛虫聚集在一起，远看， 又像一串串的绿葡萄挂满青青的谷苗，它们都低着头，快要低到湿润的泥土里，旁边的狗尾巴草也不示弱的随风摇 ，无奈它轻飘飘的，如小狗的尾巴昂着头在摇。那些艾草， 还有和谷苗比拟的实力，夸张的随秋风摇摆，铺满路边，长势都如此喜人， 更不说那谷苗， 青青的翠绿叶子舒展着，密密地挨着，让谷地里密不透风 ，就像一片绿色的纱衣。

抬眼望去，刚刚下过的一场透雨， 让远处的山格外青翠，天上也如洗过一般， 高远蔚蓝，丝云如剪羽，片片飘在天空， 微微动着 ，又如一叶叶小船，在一碧如洗的静海飘。翠绿的谷苗弯成花环的样子，弓着背，整齐划一的列队在这蓝天丝云下，如绿浪涌动，“哗哗”一边倒去。风还吹起我的衣服 ，吹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谷穗成熟的味道，我嗅嗅，想起来幼年的麦穗的味道。麦熟的时候， 秋风送来的正是这样的味道，带着青草的香味，扑鼻而来，摘下来，烤熟 ，用手搓去麦皮，饱满的麦仁诱人， 一口倒在嘴里 ，满嘴便是新鲜麦香味 ，我想，这个也应该好吃 ，只是没吃过， 现在 ，它还青绿着，没到彻底成熟的时候，不能吃 ，但是，这股清香已经让我陶醉。

我从垄上走过，总有不少收获。这低头的麦穗谦逊如此，我虽比它高，却自愧不如它，它越饱满越低头 ，我该向它学习 。只有不饱满的谷穗才会昂着头随风“哗哗”摇动。要学这丰收成熟的谷穗，内敛自己， 沉淀自己 ，在人际关系中 ，不做自以为是的人。

这谷穗头低得这样厉害， 是因为今年是个丰收年， 雨水充足，谷穗才会饱满 ，沉甸甸地低下头去，就等熟透成金黄色，打下诱人的小米，熬成黄澄澄的稀饭。。

这里有一句俗语：“春旱收， 秋旱丢 。”今年的秋雨一场接一场，都是透雨 ，在这里，朔州山阴的后所乡水峪口村的沙沙地上，一定是丰收年。不用看别的，你行走在垄上，看身边的谷穗沉甸甸，再看前边的玉米地 ，绿油油的好似青纱帐， 叶子都宽阔舒展，绿的葱茏，玉米棒子饱满肥胖的犹如围着绿被的胖娃娃，只露出尖尖的头和一缕玉米须，贴着头皮一般委顿着 ，更显出玉米棒子好像要破皮呼之欲出！绿色泛着黄的玉米棒子皮仿佛就要被撑破的感觉，。它们整齐地直立在田里 ，每株头上像顶个避雷针一样 ，风吹过来  ，叶子“莎莎”作响 ，却摇动不了身子 ，它们挂了太多的玉米棒子 ，让它们不能随风“哗哗”摇动 ，只能让头顶的玉米穗随风轻摇。让我不觉哑然失笑  ，就如臃肿的孕妇， 就如负重的人， 因为承担 ，所以不能随意飘摇。

我从垄上走过，心中装满秋色。蓝天上白云朵朵，白云下却一片橙红，我走过去  看到的是一片像燃烧着火的高粱地  那些高粱穗子如醉酒的大汉，胖头大脑，涨红着脸 ，笨拙地也随风摇动，又像一只只火把，密密的挺立着。风一阵阵吹来， 它笨拙地顶着个大脑袋随风摆动， 宽阔的绿叶像要滴出水般绿的透亮 。想走进去感受一下《红高粱》的意趣，却发现没有下脚的地方， 密密的叶子挡住了我蠢蠢欲动的心。

只好作罢，沿着阡陌小路，垄上行走 ，看到一片青青草， 也泛着黄，我想这里竟然有一片草地  ，走近才发现，这就是黍子，小时候爷爷种过， 我认得，看似像草， 其实是黍子。谷穗是紧密的，而黍子穗是分散着的，风吹来， 黍子穗随风起舞  洋洋洒洒，可爱洒脱， 风，你随便吹， 我随便舞 ，四下八方的乱舞 ，让我心花怒放，为它自由的精神 ，不觉喜爱 ，摸起一把谷穗 ，绵绵的 ，凉凉的 ，捋一下 ，饱满的颗粒划过掌心 ，这颗粒饱满的黍米，让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金黄的黄米，也仿佛看到了软溜溜的黄糕。

风吹起来 ，这山风，在这初秋 ，竟觉得有些凉 ，想着出来吧。走过田野，在村口的路边，我看到了夕阳下的向日葵。一片向日葵的花海，那些小的向日葵像太阳花一样地直立着微笑，一片阳光洒满大地的感觉， 朵朵向日葵花喜悦着盛开，看着就满心欢喜 。有些已经成熟，也低垂下了头，好似想看看我也不能了，我看着满地的向日葵，却想到了那些丰收后的黑色带着白纹的葵花籽，我爱吃， 自然看了就想到了吃它。

自己在不好意思的窃喜中前行，看到了一个农人在忙着做围栏，他在村口的位置用一些废旧的木头，围成一个围场，用铁丝固定， 我问 ：“搞这个围栏干什么？” 他说：“今年秋天雨水充足，草也长得好，玉米秆子也翠绿 ，做个围栏  ，等过几日， 把收割完的玉米秸秆储存起来， 来年春天羊生了小羊羔吃，有这一围栏够了。”

我问 ：“你还养羊 ”他说 ：养， 那不是吗，都是我家的羊 。”我看见路的下面，算是沟的地方， 绿草如茵，羊儿成群，就如草原风光  我说这羊不用进山里面放吗？他说，今年雨水足， 草好 ，不用进深山放羊，我在家门口就能放  ，羊儿肥壮，十五就能卖个好价钱 。他黝黑的脸上溢出喜悦和满足！我说：“今年是个丰收年啊！”

他说丰收不丰收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看地里绿油油的叶子都那么喜人，要是不是丰收年，玉米叶子早就枯败发黄，玉米也瘦得就像没营养的人似的，干瘪瘦小。谁也骗不了谁 ， 今年就是丰收年。你听这雨后的山洪水哗哗地从山上流出。我真的在山风中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去年来时没听过这么大的水声，小时候有这样的记忆 ，于是， 我想兴奋的过去看看山涧的水 ，却听到有人喊我。

母亲的老姑姑从坡下上来， 提着一袋子南瓜和土豆， 非要给我拿上 ，我推脱再三，盛情难却， 不得不收下 。她说今年丰收了 ，你看这南瓜多大， 你回去尝尝现摘的南瓜，熬稀饭 ，有味 。你看这土豆，一个秧苗都是这么大的土豆 ，我去地里刚刨的，新山药好吃，正好碰上你。我看了看嫩的皮薄的手指一碰就能烂掉的新土豆，真的每个都如手掌大，我问：“不丰收就没这么大吗？”她说 ：“不丰收一串小土豆 ，看着还麻烦的， 更不说削皮吃了  。”想这南瓜和土豆拿在手里有点沉，我放在了车上。

母亲的姑姑说再回去给我取些豆角， 就匆匆走向家里 ，我趁着这个时间，想去看看山涧的洪水 ，沿着堤坝，没有走近 ，我就看见山沟的水如猛兽吼叫一样流出 ，真的是洪水啊，一点不清澈。

刚刚爬完山 ，玩完水的儿子也从沟里出来了， 我们准备返程。从堤坝上去在山坡上走，草没了小腿，丰收的季节 ，草也长得喜人。

来到车边， 母亲的姑姑已经拿出一大袋子豆角 ，个个都水灵灵的翠绿， 我说不要了吧？你留着自己吃 ！她说：“我吃不完的，今年结了好多 ，你不拿也是个坏，。”我带着感激的心收下，说：“丰收了都开心吧！”

“开心 ，谁看见这喜人的果实能不开心？” 母亲的老姑姑说。旁边做围栏的农人接过去说：“丰收哪有不开心的，至少一年辛苦没白费，  你看这菜够吃  ，高粱卖给酒厂有钱花 ，玉米喂猪 ，秸秆喂羊 ，过年的肉也有了。麦子已经收割 ，八月十五面也有了 ，有面有肉就能吃饺子， 能不开心。”他说着 ，并没有停下手里活儿，我看见他的嘴已经笑得合不拢了，满脸洋溢着喜悦。

我送母亲姑姑一盒月饼 ，她推让着不要 ，说现在家家都有 ，我一个老人吃不了的 ， 推着我催我快走， 怕天黑了，路上不好走。我不得不告辞， 沿着乡间柏油路驱车而下 ，路边绿油油的庄稼整装待发就等再过几天熟透收割了，我看着车窗外涌动着的的绿浪，想下次一定让儿子也在垄上走走， 感受一下风吹谷穗香的美好！

我从垄上走过 ，垄上一片秋色，风来声瑟瑟 仿佛为季节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