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中国的北方，鸡脖子那里，冬天冷的让人绝望，晚上躺在被窝里，北风呼啸。关上灯，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积雪吹起来就像饿狼在咆哮，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别怕，那是风，然后把那是风默念十遍之后就变成了鬼来了。
大声喊着，姥姥我怕我怕。听到喊声的姥姥总是一边骂着我胆小鬼一边快步来到我身边。我抱着她的手，闭上眼睛。她摸着我的头，给我唱着不知名的曲子，然后梦里都是她带着乡音的小调，一夜好眠。
小的时候，我总以为这样的岁月静好会一直延续。
等我长大了，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你，让你以后买菜不用挑挑拣拣算计价格，给你买皮草，让你以后不用羡慕隔壁魏奶奶家女儿给她买的那个，我给你买更好的！我把这些告诉她，她笑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把我抱在怀里，呼吸间都是阳光的味道。
转眼间，到了上初中的年纪。父母想把我送到外地上学，虽然有过抗争，但是还是屈服在了父母的铁腕下。临走时，姥姥把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玉葫芦送给了我。她坚信，这会保我平安。
从此每个学期只有寒暑假能回家看到姥姥。外面的世界，喧嚣热闹。渐渐的我不再像开始那样每天给姥姥打电话，从一天一次到一周一次再到半个月一个月一次。每天我都过得很开心。
直到那个刚下过雨的午后，天空湛蓝。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沙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秀秀我们在市第一医院，姥姥病了，你过来一趟。
一瞬间，我心乱如麻，抓起外套。匆忙中我不小心扫过床头，一声脆响，低头，是姥姥的玉葫芦。来不及心疼我拿上钥匙奔出门去。
一路上我急得不行，可是到了门口我却有些胆怯，怕什么呢？没什么好怕的。我安慰自己，可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看着妈妈红肿的眼睛，舅舅颓唐的低着头。
姥姥呢？
去做检查了
怎么了
腹部积水，十二指肠癌，晚期。
接下来是死一样的安静，天空依旧湛蓝，彩虹也出来了，看着窗外，我却恨极了那样颜色。一瞬间脑海里乱哄哄的，理不出头绪，干涸了所有语言。
“让一让，病人要进来了”转过头，床上推着的那个人是谁。那么瘦小，眼窝深陷，一手捂着肚子，手指用力到发白却一声不吭。
“姥姥”，我忍住心疼，笑着跑过去。“想我了吗？我来看你了”姥姥抓过我的手，“我们秀秀怎么过来了？我看看，怎么都瘦了呢”我看着面前的姥姥，想象不出她受了多少疼痛。
从那天起，每天放学我都在医院陪着姥姥，病情越来越严重，化疗之后，姥姥的头发都掉光了，皮肤萎缩黯淡无光。常常睡着觉就被疼醒，又怕自己吵到别人，小声哼哼。
趁着大人们都不在，姥姥问我“秀秀，我是不是得了癌症，你告诉我吧。”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双眼睛，浑浊、明亮，绝望、期待，握着我的手，温度灼人。“瞎说什么，不是的！会好起来的，今年过年还得给我做豆包呢”
姥姥笑了，摸摸我的耳朵。看着打了镇痛剂睡着的她，我疼，心像针扎一样。说好的等我呢，我还没长大你怎么敢，怎么敢生病呢……
生活里奇迹总是稀缺的，姥姥走了。那天我在上课，接到电话赶过去时，所有人都在，屋子里很暗，大概是没有开灯的缘故，寿衣已经穿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像黑白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掠过，一路快进。
又是一年冬天，大雪纷飞，狂风肆虐，再没有那样的一双手，渡我安眠。
总以为你会等我，让我把所有送到你眼前，却忘了时光不等人，空留下想念。
文：自話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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