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鸥是我在陌生城市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们同属“文艺青年”，志趣相投。不过我只是爱好文艺，而小鸥是从骨子里散发着文艺的气质，加上五官清秀，身材纤细，追求者大把大把。
小城没什么娱乐方式，我们闲得发慌的时候就会去K歌。小鸥只跟我K歌，男生们邀请她，她会以不会唱歌为由，拒绝得干脆。
我喜欢小众歌曲，越是没人知道的，高难度的，我越爱唱；小鸥则和我相反，喜欢“KTV金曲”，每次点歌对着排行榜戳上几下便成。我对她的这个喜好嗤之以鼻，好歹我们也是文艺青年，总唱烂大街的口水歌像话么？
这天唱K我就把这个疑问丢给了小鸥，她愣了一下，然后坐到我身边问：“牙牙，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么？”
我当然愿意，哪个文艺青年不爱听故事？
“我大学时喜欢过一个男生……”
小鸥说完这句开场白，久久沉默。我知道，这个时候要安静地等她说下去。
“那是开学第一天，我和刚认识的室友们去唱K。上完洗手间回来，我不小心走错了包厢，听见他唱一首我从来没听过的歌。我本来就有些声控，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也忘不了。后来我打听到，他是校广播站的播音员，便特地买了收音机，每天蹲点守候他的节目。
“他做的节目和音乐无关，但背景音乐都很好听，他还常常做着节目，就跟着哼了起来，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太喜欢这首歌了，忍不住。我也从他的节目里知道了，第一次遇见那天我听到的歌是萧贺硕的《不公平》。我试着学了学，可惜我天生五音不全，唱得很难听。
“大二，我努力进了校广播站，做宣传。大学社团都喜欢组织唱K，校广也不例外。一群声音好听的人聚集在一起，都抢着做麦霸。我不会唱歌，只能躲在角落里静静欣赏，用力鼓掌。有一次，我们的美女站长注意到了我，怂恿我也唱一首。我推脱，大家却不依，说是无论唱得多糟糕他们都不会笑我的。我被推搡着去点歌台，那首《不公平》正好在已点歌单里，我知道肯定是他点的，便说，这首吧。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等我开口。第一次被他这样注视，我很害怕，也很满足，觉得自己点这首歌是对的。唱歌时，大家都很安静，没人说话。等我唱完了，这份空白还在延续。突然，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说，小鸥你是来搞笑的吗！随即整个包厢的人肆无忌惮地笑。”
“是他说的？”我问。
小鸥点点头，又是微微一笑。
“之后每次唱K，他都会提出让我唱歌。我明知道他在看我笑话，但我拒绝不了他的要求。甚至为了他的笑容，我专挑难唱的、小众的歌曲。”
“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啊！”我打抱不平。
“除了唱歌难听这一点，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能让他记住。”小鸥托着下巴。
“他那样对你，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吧。”
小鸥为我倒了一杯茶。
“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了。我表白，他接受。但那个时候，我好像有种模模糊糊的想法，我们即使在一起，也走不远……开完毕业晚会，校广组织毕业生K歌，人来得特别多，挤满了整个大包厢。因为其中有不少平时并不参加活动的，场面有些冷。他在我耳边说，去唱歌呀，你一唱歌大家都放松了。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还是算了吧。我站起来，为他唱了最后一首歌。”
“《不公平》？”
小鸥去点歌机按了几下，伴奏响了起来，是耳熟能详的SHE的《记得要忘记》。
曲子不难，她唱得很好。
后面的事小鸥没有说，但我从歌词里可以明白：他从来没记得，她却必须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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