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地方,儿子在外人面前称呼自己父亲叫“掌柜的”。一朋友姓李,他父亲在当地算是文化人,先后在一所初中一所高中当校长。李掌柜退休后曾为争取待遇上访多年,放弃后转而热衷于学校历史,热衷于校友联谊,喜欢抄抄写写。偶尔,他会跟人富有感情地说起过去,却没有系统、全面地回忆和整理一生的想法。
口述历史的口述者,可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想法,对过去进行选择或修饰。下面李掌柜所说的事情,没有也无法进行考证,但可让人看到某个时期的侧面。
第一件事:小时候感到社会不公
1958年我上小学六年级时,这年冬天的一个晚上,生产队长安排我给离村10多里的双河唐家洼炼铁厂挑炭。可是生产队长的孩子和我一样大,且长的比我还壮实,却没有挑炭任务,我感到这不合理、不公平,是明欺负人,就哭着闹着不去。因为挑炭若走近道,要翻越我家对面一座山,翻山先要向上走六、七百米,下山再走二、三百米才能到;若走远道,要先沿着一条叫金斗沟的山沟路走到五里庙,然后再走一段上坡路,共约七里多才能到。父亲既心疼我年幼无力,又抗不过队长的支派,就与我的一个王姓姑家表兄商量,把我的任务(两箩头挑)匀到他的挑子上,算是替我完成了任务。
第二件事:卖柴被欺负
我上初中二年级时,有一次上街卖柴,买家是个老太婆,在柴行里和她说好是3.5元一百斤,当我艰难地把柴担进她家的小院子里,放下柴捆抽出扁担后,准备结帐时,老太婆却说是3元钱一百斤。我与她争论了好长时间,她说你要不卖的话,你还把柴担走。
这个老太婆家的宅子是三间门面房通前通后,门面房最靠边一间留有近一米宽的小道供人们出进,上面铺有楼板,所以我进院是躬着腰才把柴担进去的,院子不足有八尺宽,院子两边的房檐也不足有八尺高,若在院子里扦柴挑子,是非常容易把两边房檐上的瓦弄掉的。这个人当着柴行里那么多人面说的3.5元一百斤,到她家都能说成是3元钱一百斤,若把她家房子上的瓦弄掉,那还了得,想了想,只好说算了。
在回家的路上,想着这个老太婆怎么这么不讲信用,连一个卖柴的小孩子都欺负......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到家后父母问我,谁欺负你了,你咋哭了?一路上眼都哭红了,哭肿了,见了父母亲人,不由得就放声大哭起来。一个自家堂哥听到哭声赶到我家,问明缘由后,解劝我说,割柴人卖柴人,自古以来就是最苦寒之人,你要好好上学,争取长大了不当割柴人卖柴人。
第三件事:大字报风波
高中一年级的寒假,自己因家贫休学一年回到家,事情发生的时间也就是1962年年底到1963年春天。我的堂哥和一个自家侄儿,写了揭发干部利用分口粮之机多分红薯的大字报,当时一个公社干部下来边撕大字报边说“这是黑风......这是黑风”。一个和我父亲较要好的干部多次到我家追问父母,问我参加了写大字报活动没有,我的一个家门叔伯知道后跑到我家对父母亲说,“鸣天下不平之事,无权不行;可怜天下可怜之人,没钱不行”,最后劝父母还是要供孩子上学。于是1963年秋季,我同1963年高一新生一起又上了高中。
第四件事:受到好人们帮助
上高中后,我得到了舅家、姑家、姨家、干妈家及初高中执友们的资助,特别是在水文站工作的五哥黄X和陈大哥,他们不仅资助我,还点化我如何读书上进,教我如何做事做人。学校的胡老师和梁老师二位恩师,他们进行家访回去汇报后,我的助学金一下子由每月3元涨到了每月5元。两元钱放现在是不算多,但当时对我来说真是雪中送炭,非常金贵,这充分体现了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对贫困学生的关心和照顾。
读完高中后,我因是当地的高材生,当上了拿工分的民办老师。有两位堂哥更让我想起来就感动得流泪,他们既不忍心让体弱多病的父亲受割柴之苦,又不愿让我耽误学校的工作,就一直帮我家干活,就在我当上正式人民教师后,还在为我家割柴保证做饭有柴烧。出于感恩和不愿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我拼命、踏实、认真的工作。1981年我当上了初中副校长,1991年我当上了XX高中的党支部书记、校长。到高中后,在各级党政和教育行政部门的领导下,在兄弟单位和豫、鄂、陕三边群众的支持下,自己同同事们、老师们、同学们一道,锐意进取,大胆探索,奋力拼搏,终于使学校成为全市唯一的一所办班规模能达到18班以上的农村乡下普通高中。
以下是李掌柜的一些感悟
——教育子女必先从自己做起,养不教,父之过,儿女省心,自己省心,培养不了好后代,就愧对祖先,自己也难享到晚年福。
——身有技术特长,就业便易稳当。
——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知恩不报非君子。若遇冤家,仇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仇拿恩解,有些看似是很大问题,但一换位思考就不是问题了。遇到误解,一笑了之,或解释,或不解释,世上的好多事是越解释越说不清楚,让事实说话,日久见人心。
——在社会交往处事中,讲诚信,不说硬话,不办软事,掌握好分寸。
——只能要求自己适应社会主流,而不能要求社会主流服从自己,识事务者为俊杰,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健康是立身之本,知识是强体之药。凡社会不允许为之之举,广大人心不愿为之之事,自己决不能为之。
——钱是好东西,家贫万事难办,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可得也。勤俭朴素,一生俭朴乃人之美德。人要懂得知足,知足者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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