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阴阴的天空,憋不住暗沉郁闷,飘起了薄薄的水雾,像一曼轻纱,挂在秋玲卷曲的刘海上。
秋玲顺手撑开了随身带来的大红伞,不大一会儿,马路上飞机似的车子,再也扬不起飞舞的尘土。
9月,阳光有些发白了,村子里的人,都赶着阳光抢丰收,这时候能抽时间去县城的,犹于饭碗里挑沙子,找不出一二。
秋玲一身荷叶边衬衫,独自飘着大摆裙,登着白色高跟鞋,上的中巴。
时代在进步,牵线的媒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像个红星闪闪的会议主持人,照着男孩和女孩,自己说个没完没了。
眼下做媒已经改名,叫“做介绍”,实行的方针是蜻蜓点水,然后让涟漪互相融汇。这样一来,免去了天花乱坠的鼓吹,二来,只等山那边传来好消息,看新人多多少少的意思。
中巴呜呀呀地往前簸动,一排排站岗的樟树,不断地在倒退,池塘、村庄、电线杆子、不待眨眼,俨然被甩成身外之物。
车厢内的扁担,箩筐、鸡笼子、拥挤着车厢的1/4,剩下一些娃娃叫声,村民的絮絮叨叨,像一锅乱粥,使得秋玲不得不把头探出窗外。
二十老几了,第一次去见对象,心里还是有点硌的慌,像吊着一块石头,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待会见了面,说什么好呢?你多少岁?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里?这些好像都不太合适。
秋玲换上一只左手,沿窗托起圆润的下巴,柳叶娥眉下的黑瞳,一闪一闪。
对了,既然他是爷们,自己还是退居二线,让他先开口吧!现在不是看菜摊子招呼顾客人,用不着先入为主,顾客至上…
窗外的风景,渐渐朦胧成云,夹着一阵风,疾驰刮过,秋玲正思忖着各种花样开场白,一只热腾腾的手,搭上秋玲的右肩。
“秋玲。”
“啊…”秋玲有点颤栗的回过头。
原来是同村的碧芬。
“秋玲,上城哩?”
“嗯,帮家里带点东西,你呢?”
“也是,给父母置办点东西,明天就要出门了,下次回来,指不定是几年后。秋玲,还是你好,你妈疼你,把你养到快出嫁,还舍不得…”
“碧芬,我正打算下次跟你出门闯一闯。”秋玲匆忙说了实话。
好久不见碧芬,她好像变了个人,头发齐耳短,眉毛纹成蚕蛹状,流苏袖子撒满一手臂,牛仔裤好像是故意戳几个毛毛洞,尤其那娇艳的大红唇,一收一合,像朵鲜艳欲滴的玫瑰。哪像自己,整天窝在家里,素面朝天,除了过时的大摆裙,就是长包裙。
秋玲哪晓得,其实对方还羡慕着她呢!从一上车,碧芬的利眼对着秋玲,一遍遍循环式的大扫荡。秋玲的纤细窈窕,秋玲的杏眼桃腮,不紧不慢的气质,嫩竹般的皮肤,好像一株被淹没的清荷,让人眼馋。
“秋玲,我上车时,怎不见你呢?”
“我从村头上车,你是从村尾上车的吧?”
“难怪我没捡到位子。”
“坐呗,挤一挤,不碍事。”
……
两只出巢的小鸟,有一搭,没一搭,叽叽喳喳地东拉西扯,不知不觉中,车子很快进了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