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巫婆梅

我总是独自一人走在那条上下学的路上。是的,没有人愿意和我同行,更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总是在想转过那个蛋糕店的屋角后,会不会见到你?那个看起来瘦弱被人欺负却不屈的哥哥,那个有着如阳光般温暖笑容的哥哥,那个轻轻摸着我脑袋对我说“谢谢”的哥哥,。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是个初一的学生了,那哥哥会在哪里呢?长成什么样了呢?还会记得我这个贸贸然拉过他的手就跑的被人喊作“怪物”的女孩吗?我停下脚步站在这个飘满蛋糕香味的名叫“想见你”的蛋糕店的屋角边。
路上已经没有同学走过了,因为我怕和他们一起走,怕被他们追着我喊“怪物”,怕被她们说我“东施效颦”,所以我总是走最后,一个人走。我抬起头望了望漫天红霞的天空,想起了那个下着濛濛小雨的早春午后。
那年我6岁,妈妈定期带我到三姨那条村的赤脚医生看病。虽然说那医生是赤脚医生,但三姨说他其实是读过大学的,读的还是医学。妈妈还说我3岁开始便定期到那医生开的小诊所看病了,医生说我是先天性的心脏病,让妈妈对我要多加照顾才行。
那天下着濛濛小雨,让乍暖还寒的春天显得格外的冷。我跟在妈妈的后面,走在泥泞的路面上,脚上的小雨鞋早就沾满了泥巴,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呼吸也粗重和困难起来。我看着前面慢慢走路等我的妈妈,强迫自己把呼吸声音降低的同时强迫自己走快一点,我实在是不想让妈妈再背着我走路了。
强迫自己走过了一条田埂后我悄悄的蹲了下来。对不起妈妈,我实在走不动了,我要休息一下,我在心里默默的说。我期待妈妈一直慢慢的往前走,不要发现我停了下来,可是妈妈才走了几步路就转过了身子,我伏在妈妈温暖的背上有气无力的撑着伞。
妈妈背着我到了三姨家,三姨说医生今天出诊要吃过饭了才能到家。妈妈把我放在表姐的床上休息,盖好了被子叮嘱我不要偷跑出去淋雨,感冒发烧了身体就更加不好了,让我乖乖的躺在床上等吃饭,吃完饭了去医生那里做检查。
我不喜欢做检查,药水涂在身上冰凉冰凉的,套在手上和脚上的夹子也是冰凉冰凉的,夹在胸前的夹子更是让觉得好痛。我偷偷的跑了出去,用手挡在头上跑到了三姨旧房子的门前。三姨家的旧房子是泥砖房,房顶上的瓦片长满了青绿的苔藓,屋檐的瓦片破碎得参差不齐。被小孩们刮破了皮的泥砖露出了和在一起的稻杆,斑驳的大门也被小孩子们涂满了各种各样的图画和文字,门闩虽然能关上却没有了锁紧的功能。
我用力踮起脚尖举高手拉开了那扇斑驳大门的门闩,悄悄的躲进了三姨家的旧房子里,然后又踮起脚尖用力举高手把门闩放了下来。黑暗的环境虽然让我觉得可怕,但是为了躲避检查我只能这样躲。门外忽然传来了追逐打闹的声音,三姨村里的大部分小孩子都认识我,他们和我们村里的小孩子一样不喜欢我,喊我怪物。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大门背后,从门缝里窥视外面的情况。是一群哥哥和姐姐们,他们手上拿着小竹竿和小树枝在追着一个哥哥打,口里还喊着“扫把星,克娘鬼”。哼!我心里很生气,为什么这些哥哥姐姐都喜欢给人起小名,乱喊人呢。
被追的哥哥被其他哥哥姐姐团团的围了起来,我看不清其他哥哥姐姐的脸,我只看到被追的哥哥那倔强的脸,他不像我只会哭,他愤怒的脸上没有一点恐惧和害怕,我想他是要还击,可是他一个人肯定会被其他人打的。我用力的踮起脚尖举起手去拉门闩,可是却因身高不够力气不大失败了,门闩哐啷哐啷的声音引起了门外哥哥姐姐的注意。
忽然其中一个姐姐说:“里面那个是小怪物,我见她进去过,大家不要怕,我们去把她也拉出来。”,霎时所有人都开始转过身往我走来。我吓得用尽全身力气拉开了门闩,一下子跑了出去,拉上那个被追的哥哥的手跑了起来,那些讨厌我们的哥哥姐姐也跑了起来。
我虽然跑得慢,但我知道这个时候妈妈和三姨应该要来找我吃饭了,只要跑过10米,就会传来三姨和妈妈的声音。果然,我听见了妈妈和三姨的声音:“年儿,回来吃饭啦。”,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发现那些哥哥姐姐都各自散去了。
我放开了那个哥哥的手说:“没事了,他们都走了。”
哥哥脸上的愤怒已经消散换上了温暖的笑容,他红红的嘴唇笑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说:“小妹妹,谢谢你。”
“谢谢......我?”平时只有爸爸妈妈和姐姐会对我说谢谢,现在有其他人和我说谢谢了。
“是的,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也是紫色的呢?”
我把双手藏在了背后,低着头说:“我不是怪物,我只是生病了。”
“小妹妹,你也是这个村子的小孩子吗?”
“我不是,我只是来看病的。”
“噢,我也不是,我只是......”哥哥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温暖的笑也被阴郁取代。
我拉着他蹲了下来:“哥哥,你看你看,是含羞草。刚才我们跑的时候把她吓的都收起叶子了,等一会她就要张开叶子了,等她张开叶子了,哥哥也开始笑吧。”
叶子张开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温暖的笑。哥哥问我:“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嘻嘻......,我叫......",身后忽然传来了妈妈生气但却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你这小妹,怎么这么不听话?让你不要跑出来不要跑出来,现在跑出来了还蹲在这里淋雨,是想让我担心死啊还是想死啊?”
妈妈一边说一边用力把我抱了起来往三姨家走,我忘记了要回答哥哥的话,我搂着妈妈的脖子把头伏在妈妈的肩膀上说着“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我眼角瞥见了哥哥站了起来,他笑着向我挥了挥手说:“小妹妹,谢谢你。”
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谢谢.....我。”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熟悉的声音:“小怪物。”
我转过身,一个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向我走来。她是我们学校门口的拾荒老人,总是唠唠叨叨却没有人认真的听她说什么,她说只有我愿意坐在她身边听她说话。我走过去扶着她转过了蛋糕店的屋角,路边那条长板凳上没有我想见的人,也没有她相见的人。
我扶着她坐在那条长板凳上,听着她讲过去的事情,讲她和他的事情,听她读那首《见与不见》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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