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榆山人

我知道,你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问自己。你做不到心安理得离开,做不到听之任之不管不顾。
我冲你傻笑:不用担心。
你将医用药具摆成了一排,我看到大大小小的镊子,心里发憷,撒娇耍狠钳住你的手,不想让你清理伤口。
你拿我开涮:低头,认罪。
我不得不将前额抵在桌边,脸朝下尽量让头放平,疖肿才能更好地暴露在外。
你用剪刀小心又小心剪掉伤口处的头发,一根又一根,唯恐碎小的头发落进伤口引发感染。一个男人家,一双习惯操持锥子扳手的手,却拿起来医用镊子,对付我血肉模糊的疖肿。
我知道,我疼,你心疼。我哭,你难过。你一边仔细清除腐肉,清洗伤口,一边还要生着法子哄我开心。
我哭着哭着会笑,笑着笑着会哭。这个初春明媚的早上,已经被泪水浸润。
清理罢,你与我面对面坐好,膝盖顶着膝盖。你仔细端详我被疖肿困扰甚是丑陋的脸,拿起纸巾,仔细揩去残留的泪痕。
毋庸置疑,我们是亲密的。无可奈何,我们也是疏离的。我们的面前有一道屏障,那是永远横亘在面前难以跨越的现实界碑。
这种悲哀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存在,你我心下了了,连语言也成了苍白。
见与不见,你总少不了于我的嘱咐与安抚:坚持写,写出来的文字要记得存储、备份。唐卡要多看多观察,看好后再画。坚持锻炼,不要久坐,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钱。
我乐得享受你的唠叨,这个世界上,还不曾有哪个男人,如你一般将我安放在心上。
你不会忽视我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不会敷衍我喜欢做的每一件事。甚至于,你比我更能让我坚持,更能让我坚韧。
在你的建议下,我将唐卡重新进行了构图,临摹的图片中有不尽人意的地方,相互比对做了调整与完善。
我不再急于出色彩效果,而是整体布局线条,待完结之后再逐一着色,如此下来,给画面的进一步完美创造了沉淀的时间。
你再次看到我的唐卡构图时,目光专注,若有所思。良久,你开口道:释迦牟尼佛的眼睛画得安详,有一种令人宁静的力量。
画佛,也是画心。心性不曾沉淀,便也画不出佛的灵性。
你看画,我看你:眼前的男人不懂画,不会画,有的却是佛性。
你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凝视,舒一口气,告诉我:那年,只是在寺里施工。闲了,就在佛前打坐,心静下来,凡尘琐事不再,牵挂纷扰不存。日子久了,竟然有些痴恋。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眼里只有了清净,寺里方丈也说我颇具慧根,只是……
你顿了顿,手拍拍自己的肩膀。我便明白,肩膀上,扛了你终其一生不能放下舍下的责任。
日子清浅,却也活色生香。我于山宅小院,终日赌书泼茶,撰字作画。夜枕清风,晚伴斜阳。
时光不会倒流,人生止于单程,却不再遗憾,此生经历过该经历的,也遇见了该遇见的。
或许心已释怀,或许是多年零落的内心终于得以安放。
那片净土,有你,有温暖,也有深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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