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老厝瓦

雨中的老厝瓦

夜里下了一场雨，雨水如烟如雾般笼罩了天际。风夹杂着雨珠叩在瓦片上，“滴——答——”，声音脆微， 声的波便涟漪般飞快扩散开，从一个“金”的、“火”的厝角头到一个“土”的厝角头，从“打银街”、“打铁巷”到“家伙巷”，一片片的瓦苏醒过来。它们扭动腰身，打着呵欠，慢慢张开了双眼。

瓦片们都已经很老很老了。数百年飞沙走石的洗礼让它们身上布满了老人斑，攀延身上的花草汲取去了太多营养，让它们骨质疏松。

雨中的老厝瓦

不知多少年了，老瓦们都宁愿做一只慵懒的猫，安静的趴在墙头。白天里听着大街小巷上的人车喧哗，却没了凝望的气力。阳光带来了温暖，却让它们晕眩，只得阖了眼昏昏欲睡。

深夜里当人车的潮退去，夜凉如水，本该是它们最惬意的时光。身下的老墙里老鼠的打洞声、梁柱里蛀虫啃咬的沙沙声轰鸣着，吵得它们心神不宁。不知何时这把老朽的枯骨将会跌到粉身碎骨！

雨中的老厝瓦

多么怀念从前的夜。星月盈盈，身下传来人们平稳的酣睡声，这世间最动人的乐章使瓦片们倍感踏实，一片片的你挤着我，我拥着你，在夜声中嬉笑，然后沉沉睡去。

这些斑驳的老瓦也曾从少年走来，那样鲜活明亮。白天，它们守护一片天地，把热闹让给忙碌的人们，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便是它们的美好时光了。

“今日大闹热，营老爷，安济圣王巡全城”；

“今日闹元宵，走花灯，陈三遇见黄五娘”；

……

若是遇上“大节目”，那必定是要兴奋的聊个通宵达旦，城南城北的瓦们要相互交流着彼此挖掘到的小插曲。

雨中的老厝瓦

而在一个个普通日子的夜里，瓦们也舍不得早睡，也要窃窃的谈论着:上西平黄府的菊花开得正旺；下东平饶家的少年公子勤敏好学。聊到无话了，就比一比哪家哪户升起的烟囱最有味，还要学几声走街小贩那一声厂一声短的叫卖声，引得满城的瓦笑成一片。余音震得干夜活的猫儿鼠儿跑得无踪迹。

然而，瓦片们老了，老得再也背不动数百年沉重的记忆了。更多时间里，它们陷入了间歇性的昏沉，不辨过去，不知未来。

雨中的老厝瓦

只有在有雨的日子，当雨声声叩击着身子，轻轻的呼唤着，它们才悠悠转醒，揉揉湿哒哒的眼睛，认出了这座生兹养兹的城，和一起戏耍大的老邻居。

“哦，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