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寒风肃然,毫不留情地灌入一间残破的茅草屋,屋里衣衫褴褛的男子颤抖着身子,孱弱无力的手紧紧环住怀里一具冰冷的尸体,披散的头发浸染上些许粘稠的液体,发出一阵阵血腥的恶臭。
男子的四周站着一群手持刀剑的黑衣人,为首的一男一女面带得意的神色,轻蔑地看着地上落魄不堪的男子,嘴角扬起嗜血的笑容。
“柯琛瑾,没想到你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吧?”女子玉手环胸,明亮的眸子轻轻一眨,盈盈水波荡漾开来,甚是迷人。
男子听到这一声讥笑,终于缓缓抬起头,剑眉隐着怒气,阴冷的目光扫过绝色的女子,又攀上一旁面容刚毅的黑衣男子,原本俊美的脸庞却苍白得犹如死人一般,毫无血色。他冷然一笑,咬牙切齿地说:“我柯琛瑾何处对不住你们?”
“你狂傲自大,这天底下真心对你的,怕是只有你怀里那个傻子。”女子挑挑眉,嗤笑几声,依偎在黑衣男子胸前,又道,“我与乔池忍辱负重,等的就是今日。”
“你们……”一口怒气直至喉口,柯琛瑾青筋暴跳,欲要提起内力,却意识到自己早已被挑断手筋脚筋,浑身无力,只换来一股热流从喉咙奔涌而出。
他红着眼睛,仿佛一只垂死挣扎的困兽,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人,抱住怀中尸体的手却越环越紧。
“东西已拿到,不能再留着他,后患无穷。”乔池的嘴角勾起,露出嗜血的笑容,扬起手中的映月刀,干脆利落地砍向柯琛瑾的头。
他看着锋利的刀尖,释然一笑,脑海中闪过短暂一生的种种片段……
他,柯琛瑾,虽出身尊贵,却从小跟随师父闯荡江湖,练就一身本事。二八年华,便扬名天下,创建沧焰教,不出两年,此教独大江湖。可他素来狂傲,做事不留余地,当日在江陵遇见所谓的江陵第一美女沈薏茹,一见倾心,便威逼利诱,迫使江陵首富沈家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
哪知成亲当日,他掀开盖头,看到的却是沈薏茹的傻子姐姐,沈薏葇。他虽有怒气,却因为哥哥与沈家相交甚密,没为难沈家,把气都撒在沈薏葇身上。娶妻三年,他对她不闻不问,任由侍妾下人欺辱她,让她过着畜生都不如的生活,可她就是一个傻子,只会逆来顺受,完全不知反抗。
成婚一年后,他遇见了上官绿蝶,彼时她还是醉玲珑的花魁,他为她一掷千金,宠她信她,将她带回家中。两年后的今日,她竟勾结自己的心腹手下,背叛沧焰教,废了他的功力,联合其他江湖教派,屠杀沧焰教众。
而此时,树倒猢狲散,以往称兄道弟之众,不见一人,倒是被他冷落三年的傻妻,将他背回这个破茅屋,没日没夜地照顾他,痴痴地对他笑。就在刚才,乔池一行人破门而入,欲要结果他性命之时,她竟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生生替他挨了一刀,死在他的怀中。还真是傻呀!最该恨他的人就是她啊!
现下砍向自己的那把映月刀,还是他亲手送给乔池的呢,然而,他到死,都不知道他们这是为何?看来自己突然和哥哥发生误会,与好兄弟易凡轩不和,都是他们从中搞鬼,或许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背叛,而是一个藏得更深的阴谋,定有幕后之人操手,他到底是大意了,才会中计。
只是将死之人,无需再烦这些了吧?
葇儿,今生欠你的,来世若能再遇,我定将十倍奉还,等我……
“唔……”柯琛瑾动了动眉头,张开沉重的眼皮,下意识地移动身子想要坐起来,可迎接他的是一阵仿佛身体被拆了的酸痛感。
“教主,你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传入耳际,惊得他顾不得疼痛,立马弹坐起来。
“瑾,你可吓死人家了。”柯琛瑾还未缓过来,又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不觉浑身布满鸡皮疙瘩,疑惑地注视着跪坐在床边的上官绿蝶,嘴角微微抽搐。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连神医,劳烦您替教主把把脉。”乔池带着一个银发白须的老者进入房间,无视跪在床边的众人,满脸焦急地作揖拱手。
连神医撇撇嘴,瞪了柯琛瑾一眼,不满地把药箱砸在桌子上,不好气地说:“死不了!”
“是是是,您说得对,还请您再看看……”
“啰嗦。”连神医看都不看乔池一眼,吹胡子瞪眼睛地瞪着还处于蒙楞状态的人,不满地说,“手!”
柯琛瑾这才缓过神,一边把手伸给连神医,一边环视四周,发现他正处于未出事之前自己的房间里,眼前的阵势十分熟悉,若他没记错,就是一年前他从哥哥那儿回来,路上遭人暗算,肩膀中了一箭,被救回来后的场景。
时间居然回到一年前,他这是重生了!
以前在古书上看过重生一说,原本以为是无稽之言,怎料这等好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为何会重生在一年前?上一世死之前,乔池提到东西已经拿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太多的疑问充斥在大脑,他细细想来,也是从这次遇刺开始,他便怀疑哥哥想要除掉他,而哥哥不知怎么的,也与他疏远了许多,与上一世的种种联想起来,不难想到他们在哥哥那边也动了手脚。
思及此,他僵硬的身子动了动,嘴角拉开一抹冷然的笑意,抬眸扫一眼面前的人,目光定在上官绿蝶的身上,淡淡地说:“蝶儿累了吧,先回去休息。”
柯琛瑾见她瞬间变白的脸色,心中暗笑: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用,向来有仇必报的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
“留下神医,你们也都下去。”他冷冽的目光一瞥,自带寒冷的气息,连乔池都不敢逗留,带着一行人纷纷走出屋子。上官绿蝶见况,只得迈着细碎莲步,依依不舍地跟着出去。
“连师伯。”柯琛瑾见四下无人,方才起身,恭恭敬敬地对连神医行了一个大礼。连神医是师父的至交,又是母亲的师兄,他俩人逝世之后,他便一直留在柯琛瑾身边照顾他,喊他一声师伯是正常不过的。不过他素来自傲,小时候还会撒娇,长大后除非有事求人,否则是不太愿意搭理这个糟老头子的。
连神医见他如此,显然是遇到什么难事,当下收起脾气,敛目而站。
“琛瑾有一事相求。”上一世,他苛责沈薏葇,偌大的沧焰教只有连神医一人为她说话,后来他实在是看不下柯琛瑾的所作所为,索性收拾东西云游四方去了。他走后不久,沧焰教就出了事,想来幕后之人还是对他颇有忌讳,“琛瑾修书一封,请您帮忙带去给哥哥。”
“我老胳膊老腿的,你还好意思让我跑腿,啊!你不是有心腹手下么,让他们去!”连神医一听,火气蹭的就上去了。他支开手下,就是为了让他送信,他才不干呢!
柯琛瑾叹一口气,知道这老顽童要是犟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但他心中所想之事又不能与他讲明。于是,他只能使出小时候百试百灵的招数,装出一副委屈脸,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连师伯,我母亲就您一个师兄,他的孩子有难您都不帮,您以后如何去九泉之下见她啊……”
“打住——”连神医见他晃着还有伤的肩膀,不要命地撒娇,一下子就受不了,“你这还受着伤呢,我不得留下来看着你……”
“这点小伤没问题,我保证按时吃药、换药,绝对不练武。行么?”见他松口,柯琛瑾立马拿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哼,要是让外头的人看到你这模样,你威严何在?”连神医很久没见他这个样子,心底里倒是暗暗窃喜。
“外面的人哪能和您比。”他赔笑道,“我这还不是绝对信任您么。”
“不对。”连神医抚摸着银须,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柯琛瑾上下打量了一遍,“你不会故意支开我,想干什么坏事吧?”
柯琛瑾摇摇头,想来以前的劣迹斑斑已经让连神医对他失望透了,索性不解释,拿起桌上的笔,在铺开的宣纸上挥洒笔墨,不多会便把信拿给连神医看。只见他紧敛着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严肃地看了柯琛瑾一眼,拎起药箱,朝门口走去,还一边嘱咐:“记得要按时喝药换药,不许练武,我让轩儿看着你。”
“听您的!”柯琛瑾目送他离开,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想到什么,冷淡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柔情。他扯过一旁的披风,随手一扬,披住受伤的肩膀,急匆匆地往外走。
他本打算亲自动身前去与哥哥会谈,把误会解释清楚,但一想到还在受苦的沈薏葇,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沿着上一世的记忆,他脚步沉重地朝沈薏葇可能会出现的地方走去,心里百味杂陈。
他虽然没有休了她,却在她嫁给他的第二天把她赶出新房,后来住在哪里他压根就不知道,只是偶尔会看到她和下人一起在后院修剪花花草草。
他在后院的花园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刚想离开,就听到不远处的水井边传来一阵打骂声。他随声望去,果然看到他亏欠太多的人儿。
o�7�U��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