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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临去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我们都为他送行,在外面的小吃馆我们都吵吵闹闹,你一言我一语,谈天论地海阔天空。白菜那天喝得很醉,朦胧中说起这四年的过往。
白菜说,这四年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好好谈一场恋爱,身边好姑娘那么多,没有好好认真追一个。
眼镜插话说,白菜,你小子以后都是研究生了,还怕没人追?
季枫吃着一口菜,嘴里咕哝着说,遗憾什么啊,我谈了好几个不也是白谈,没啥用,误入歧途啊,接着季枫转身拍着我的肩膀说,对不对,秋飞。刚说完,季枫意识到说的不对,忙岔开话题说,哎,白菜你可不能趁乱偷懒少喝,来,我们干一杯。
我醉醺醺的,端起酒杯说,来,都在酒里。
结完帐,我们四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在街上,白菜大声喊,啊,啊,啊,我的大学我的梦。眼镜大叫,我不要工作,我要上学,老子不想走人。季枫突然来一句,老天爷,我要尿尿。我顺着季枫的话来了一句,想尿就尿,痛快尿出来。
醒来的时候,白菜已经不在宿舍了。我连忙打开手机一看,我的妈,居然下午两点。白菜不声不响的走了,奔赴了他的旅程。我在心里,祝福白菜复试一切顺利。我转了一个身,一看眼镜也不在了,估计他也上班去了。季枫依旧死猪一样,雷打不动。
我在床上想着,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找个工作,好让自己忙起来。我连忙起身,打开电脑登上招聘网站,把自己的简历再一份一份的发出去。
对了,一直没有说那天晚上的事情,是因为有点难以启齿。那天晚上,当我赶到客源酒吧的时候,诗诗正在被一群吆五喝六的愣头青年欺负。我赶过去拨开外面的人,冲进去扶起诗诗,对他们说,怎么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想干什么。后排的一个说,哟,这个骚货居然来帮手了。我手指着后排的那家伙说,你他妈是不是拉屎,没擦腚眼就出来。之后场面就失控了。我跟他们打了起来,更确切的说是我被他们群殴了。没一会儿,有人大喊一声:都他妈住手!他们都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强哥。这个人就是王强。所幸地是,我没什么大伤,就是胳膊有点疼。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也一直没有提起,就是那天晚上王强被人打的事情,从那之后,王强发誓要整死那些欺负他的人,没多久,王强加入了黑社会。我曾劝过王强别加入他们那些团伙,王强跟我说,没办法,都是被逼的。我跟他说,你走吧,离开这里。王强拍着我的肩膀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没有想到,今天是王强救了我。
我拉着诗诗从他们人群中走了出来,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王强在我身后说,秋飞,今天是你走运,从今以后,我们兄弟情分一刀两断,互不相欠。我既没有停下身,也没有去回话,径直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而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了我拉的这个女孩子居然是一只鸡,这么可耻的勾当,简直让我无法相信。
诗诗拉着我在这个城市里左拐右转,最后回到了她的住处。房子不大,六七十平米,在三楼。一路上,我一直没有说话。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千头万绪,不知该怎么说。诗诗打开灯,把我拉到沙发下,仔细瞧我的伤口。其实,我真正的伤口在心里,没办法愈合。
谢谢你啊,你看你都受伤了,眼角都肿了。
我摇着头,推开诗诗的手,双手掩面,一股钻心的悲痛从眼里跑了出来,诗诗,你告诉我,为什么。
秋飞,你别哭了好不好,你是问我为什么跟王强好么?
滚你妈的,装什么逼啊,你他妈为什么做一只鸡。愤怒压过了我的悲伤。
可能是我的样子很可怕,诗诗愣在了那里。泪眼中的我望着这个女孩,这个曾经在我心中光芒四射无限纯洁的女孩,我心如刀割。秋飞,我就是一只鸡,来啊,诗诗哭着来脱我的衣服。我一把推开了她,滚!来啊,你们男人不就爱好这个嘛,人情债我肉偿,诗诗一边哭喊着,一边在脱我的衣裳。我们就这样滚成了一团。那是我的初夜,可是愤怒与委屈盖过了所有的美好。
早晨醒来的时候,诗诗已经不在了。一方斜阳正好打在我的床上,我侧着身子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走出卧室后,我看到了桌子上盖好了早饭,诗诗给我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放心吃吧,里面没毒,算是对你的报答。我吃掉了诗诗做的早饭,以此填满内心的空虚。
走出诗诗居住的小区,外面的天空突然变得无比陌生。这是我生活的地方吗,这是哪,我在哪。一时间,我迷失在街头。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接了起来:“喂。”
“秋飞,你昨晚跑哪去了,我们都联系不到你。”
“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操,吃错药了啊,抓紧回来拍毕业照,就差你了,我先挂了啊,你快点回来。”
“哦。”
挂掉电话,我用劲揉了揉眼皮,努力看清这个世界。我挥手打了一辆车,回校。毕业照,我在心中喃喃自语,我他妈要毕业了啊,怎么感觉大学才刚刚开始呢。五月底的阳光,在我眼中投下了光明背面的无尽黑暗。
白菜给我们来电话兴奋地说,爷过了,小的们欢呼吧,本大爷要在北京蹂躏蹂躏再回去。我们都打心底里为白菜感到高兴,毕竟他为了考研付出了那么多,我们都看在眼里。眼镜辞掉了那份工作,说是准备回家,不在这边了;海辛也琢磨好门道了,说是回家准备在县城大干一场;而季枫一直是我们宿舍的款爷,去处当然不愁,家里早就准备好了。最终,我的圈子里就只剩下我是孤魂野鬼无着无落。
六月份,论文答辩。我在网上胡拼乱凑蒙混过关了,但是拿学位证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因为之前跟于女人翻了脸,学位证自然悬了起来。王瘸子告诉我,如果我想拿学位证,需要再上一年。一听,我笑着挥挥手说,罢了罢了,爷不要了。王瘸子这时终于说了句人话,四年了,只听见这么一句。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哥们,有魄力纯爷们。大学四年,我只混到了毕业证,但是没有学位证,我们学院建院以来的头一个,娘的,四年来我还是有项指标独占鳌头的。
六月十六号,我送走了李可欣。可欣一直以来是我难以言说的痛,因为她太优秀太出色,而我相形见绌,是我配不上她。可欣跟我说,她谁都没通知,就通知你了。我说,多谢李大美女的赏脸,受宠若惊啊。我送她到遥墙机场,又是别离,我不愿见到的结局。可欣说,不知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一次面。我说,听天由命喽。说完,我笑笑。可欣眨了下眼说,秋飞,如果我们还能见面的话,我们谈一场恋爱吧,不管结果怎么样。我说,你是不是想安慰我啊,你好好工作哈,祝你幸福。可欣挥了挥手,转身融进流动的人群中。
我在机场二楼的座椅上坐了许久,走出机场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夜幕徐徐降临,我抬起头望着沉默不语的苍空,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满天的星星啊,你们到底为谁而亮,为谁生,为谁死。
六月份,注定是个伤感的季节。在这个月份里,我们的苦涩爱情同学情谊兄弟情分在此画上了一个句号。送走了可欣,送走了眼镜,送走了海辛,送走了白菜,最后送走了季枫。结束了,是时候结束了。我一个人在宿舍里,感受到了孤独对我的蚕食,我听到了我内心的恐惧。我睁开眼宿舍里空空荡荡,你们都走了,只剩下了我,没有了你们的欢声笑语,只有我的苟延残喘。
七月一号,早晨七点起床,我收拾好行囊,慢慢离开这里。今天是学校规定的最后期限,昨天看楼的老大爷已经提醒我了,我知道再也不能在这样拖下去了。在阳台上,我把暖瓶摔得震天响,碎片纷飞,像这过往的四年时光。关上宿舍门,我瞅了一眼门牌号:403,不胜悲伤。在空空的楼道里,我大喊:操他妈的403,爷走了!走出宿舍楼,意兴阑珊地挥挥手,转过身突然看到了你——诗诗,眼中带泪,相拥在一起。
诗诗,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里等你。
走,我们一起走。我失声哭泣。
多年以后,我回到这里听说了这样一件事情:在多年以前的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一边走一边哭,先是默默流泪,继而是啜泣,最后是嚎啕大哭。同她随行的一个女孩,不断的给他递纸巾,他一边擦一边扔丢了一路;他哭泣的照片不知被谁拍了下来,感到了整个校园。有人说,他毕业了,对母校依依不舍。也有人说,他失恋了。还有的人说,我真想见见那个家伙,是不是学校给了他多少钱,哭得这么撒丫。听完他们的议论,我对他们说,你们说得都不对,他只不过是在祭奠他的青春。你是谁?他们中的一个问我。我是,他的一个朋友。我转动轮椅,离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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