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踏出那片草原,我就再没有见过它了。想来,也三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眼见我这身子一日日垮下去,小女却还年幼,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她了。她还那么幼小,高澄的女人和子女又是那么多。罢了,我也无法。我连我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更别提他人的了。
十五岁前,我就是那广袤草原上的明珠。骑马,射箭,我样样不比男子差。犹记得弯弓时呼啸的箭,呼啸的风,呼啸的草原。十五及笄,出嫁东魏。我毕竟是女子,骑射再怎么比得上男子,终究是女儿身,逃不过被和亲的安排。
夫家是东魏掌权的高家,从高澄到高欢,阿爸在意,我却并不在意。我当时哪知道什么权啊,谋啊,我只知道我要离开这片草原了。记得那时还很憧憬,草原外的世界。那时,还什么都不懂。
叔父陪我去东魏,阿爸嘱托叔父照顾我,等我生下儿子后再回去。高欢亲自迎亲,那是个跟阿爸差不多大的老头儿,一点儿也比不上草原上策马奔腾的俊美男儿。

一路上,我纵马弯弓,射下鹞鹰后,高欢的一个契胡女人争抢着跟我比试,射下了一只乌鸦。那高欢大笑着说着什么,听译者说高欢觉得我们俩都可以领兵打仗。虽是夸我们的话,可我在心中越发瞧不起他。草原上,人人都是如此,难怪东魏屡败西魏呢。
我到了晋阳王府,成了高欢的正妻,我不学汉话,也不甚与他照面。我不在意高欢对我的疏离,可叔父奉命要让蠕蠕族抱上外孙。那时高欢吃了败仗,已经病重,叔父逼着他去看望我。记得那天我在跑马场,高欢被人抬着,一脸讨好得来见我。那副谄媚又可怜的嘴脸啊。
我到东魏不过两年,高欢就病死了。我又嫁给了他的儿子高澄。在汉人眼里,这是大逆不道的,可在我们柔然,就应如此。我记得,高澄本就应该是我的男人,我也想好好跟他过完此生。但我生下女儿后,身子就每况愈下。生孩子固然对身子有伤,但更多的是高澄与其他女人的夜夜笙歌,是他对我的束缚,还有那些汉族女子对不通华言的我的无尽羞辱。总之,我的病是好不了的。
我怕是也回不去我的草原了。风吹草地,不是故园,不见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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