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多少钱啊?”
“不多,只够养活自己”
“有没有男朋友啊?”
“男朋友不急,才毕业两年”
以上是毕业后每次回家总被问的问题,以及我的回答。这样的对话得重复几次,从开始的惊慌不耐烦,到最后的一笑置之。我见证的是自己应付七大姑八大姨能力的提升,也是接受自己碌碌无为的过程。
但,显然,你七大姑八大姨还是你七大姑八大姨,你斗不过她们。
“那个谁谁,人家毕业了在中学当老师。多好啊,工作稳定,每次放假回家还有车费报销。”
她们口中的谁谁是丽丽,丽丽是我小学到高中的同学。我们不仅是同学,还是同一个村里为数不多读到大学的人。广西边远的小山村里,满打满算就四十多户人家。本来人口就不多,能坚持读到大学的人就更少了。我和丽丽高中毕业后去了不同的大专学校,毕业后她跟着高中的男朋友回到小县城做了初中老师。因为她男朋友的爸爸是那个初中的校长,而我,毕业后带着一个行李箱来到了深圳。月薪没有上万,却也过得不错。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让我感觉到自己的世界没有那么封闭。
而在家乡的丽丽过得也不错,靠着关系正式成了一个老师。成了村里所有父母羡慕的对象,收入稳定,休息时间稳定,福利保障好,还有寒暑假不用上班也有工资。而我,就成了他们眼里同人不同命的代表。
每次看到逃离北上广,在大城市的人在纠结着要不要回家时,我发现像我们这种来自贫困山村,连参与话题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纠结着要不要回家乡的人,他们来自县城。父母给找了公务员,老师,会计等稳定的工作。买了房子车子等着他们回去跟他们的父母一起颐养天年。而像我们这样,什么都没有,父母也什么都没有的孩子。我们回得去吗?
没有。

这几年,村里才开始都建起了楼房。那两层或者三层的小楼房,是用他们从像我现在这么大就存下来的积蓄才建起来的。想在县城买房子,他们已经没有第二个青春了。而我,也没有男朋友的爸爸是校长,能让我靠着关系进入一个稳定的工作岗位。
回不去的,除了我,还有我那些没上完大学就出去工作的同学们。
子华跟我同岁,只是在高中的时候读了一个学期就不读了。先是在市里打工了一年,然后认识现在的老公。两个人觉得在小地方打工赚的钱太少了,从此就去惠州打工。我读书的这些年,子华完成了结婚生子,到二胎的经历。她结婚我没有去,因为他们就这么消不声息地结婚了。
孩子都带回来给子华的妈妈带,我们这里贫穷。但据子华说,他老公在重庆的山村更穷。子华的两个孩子在老家,但是子华她们也回不了家乡。
在惠州,两个人每天上班10个小时,其中两个小时算加班的。一个月下来两个人也有七八千的工资,存下的钱打给父母一部分,自己存着一部分。多年后,可以有本金在县城做点小生意或者做个首付。
多年后是多少年?
至少不是他们还年轻的时候。

有人从年轻的时候出来,有的从三十而立才出来。
四叔在孩子七八岁的时候才打算带着老婆去东莞种菜,之前他一直在家种甘蔗种稻谷,有一年甚至把那些没人种的田也种了。足足有三十多亩。
但,收成并不好。眼看在家没有出路,只能去外面另寻生计了。留下孩子成了留守儿童,带着老婆出去谋生。
十年过去了,儿子已经高中毕业。四叔还是在外面种菜。用这几年赚到的钱建了两层小楼房,装修得没有村里土豪的漂亮,但多年积蓄都贴在上面了。
曾经问过四叔,打算种菜到什么时候?
种到真正种不了的时候就回来。
四叔一边捶捶自己的腰一边说。
种菜需要整天蹲在地上,加上年龄渐长,每次从地上站起来,他都像个老奶奶一样扶着腰。而四婶,脸已经被晒得像个非洲人。
他们想回家,更害怕回家。贫困的山村容不下他们,看着建起来的房子,觉得这么多年的背井离乡终于有点安慰了。

我也回不去,作为第二代进城务工的人,我也像我的上一辈人一样,想回去也回不去。
回家乡于像我一样来自山村的人而言,不是安逸,不是现成的稳定的工作,而是贫穷。
或许,背井离乡才是我们为美好生活奋斗的唯一出路。
习大大说,幸福是靠奋斗出来的。
要问子华把孩子留在家给父母带,自己出去打工他们幸福吗?
他们会说:都是为了生活。
要问四叔这么老还在外打工幸福吗?
他会说:至少比在家好。
我羡慕那些在老家有着稳定工作的人,羡慕他们的父母给他们准备好了房子车子等他们回去。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看着每天同样挤着地铁,顶着月亮回家。又觉得我们都是一样的,都在为了自己的幸福奋斗。
只是我们考虑的更多的是生存,还有,我们确实回不去。
他们有退路,我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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