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忽地想起明信片还被搁在书架上没空寄出去。
你最喜欢的那张,两侧的西班牙建筑曲折地留出窄街的空,最远是教堂的尖顶,光从罅隙里挤进来搀兑幢幢楼影,割裂出小街的阴阳,行人们在道上走,分明是冬日清早一如平常的琐碎生活。
其实本是那晚就该写好了的,只是摊在桌上晾着等心思细细凝入笔墨时无意叫衣袖拂去了些字,于是便索性拿纸巾沾了水来全擦了。
然后它绽着复又被刷成笺白的脸躲在一旁兀自失语,记不起罹患失忆症前的既定目的地,虽模糊地知道要只身往西边去,街名路名楼栋号门牌号全成了腾不出手去刮的密码,被银色的涂料层裹着口鼻,隐着生息,自然在意识围墙之外的荒野里辛苦闷气。
2
一个月前,我收到你从六百多公里外的南京邮来的明信片。
装在棕色牛皮纸信封里,化妆成信的姿容。偏要我横心执刃割破那伪装的易容面具,方才肯大方显出本尊。
仍是对明信片心存芥蒂,毕竟裸裎着肌肤,四肢夸张地舒徐,直白地向冷空气献祭胴体。每一处毛细血管都被目光狠狠灼着,恨不得末梢都渗出淋淋的血来。言辞之间泄露出体表的温度,燠热或是阴寒,全从视网膜弥散开去,扩张成一整片或明媚或晦暗的气候,杳杳煦照淫淫恶雨轮流拓荒。齿间的暧昧温存,不免被生疏的注视反复淋透,骨子里便钻进寒冰绵掌的凉毒,森森的湿气腾起直扑面门。除非是企业寄来的贺年片宣传信,满面刺着诸如“恭贺新禧”、“顺颂商祺”之类客套的表面文章,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足够养眼的货,不然总是会有些隐约秘史平白地旁落他人的眼。旖旎如情缘,怨怼如仇恶,落英缤纷,朽叶铺地,全被充作茶余饭后的谈资,顺着食道滑入陌生的胃囊。隐事秘史活脱脱地被吞咽,待人逞口舌之快后便在腹中结块,他们随地排泄,丝毫不讳那股恶臭。
或者温雅地给它裁衣,却又好似秽了明信片的本,仿佛是在教无邪的稚童如何编谎话。以巧衣遮阴私的羞,硬是把光明正大的交流按到地底下去,反而溅得一纸的泥水。
3
王小贱说:“黄小仙,我陪着你呢。”
你说:“小心点,别受伤了,受伤也不怕,看看这卡片的正面。”
转过来是A开头的句子,Always waiting for you。似是以“阿”开头的亲昵叫唤将名字高高悬于通讯录的绝顶。
无数时空的织网结着,缠成蓬松的丝点。
4
“You are my GB, I’m your FH.”
许是担心纵使着了装也可被戴了透视镜的窥探,你用密语作防御,让四围来犯无功而返。遣散敌人之后,却是笑意盈盈地来迎我,信我定能对那鬼画符一目了然,能于深潭混水之中探骊得珠,亦能于密柳繁花之间撷英集萃;信我的障眼法与你确是出师同门,你的桃花阵我自能全身而退,你的葵花点穴我依旧能解。
如此便称默契,虽不曾共御灵犀。
5
胜负记录的篇幅无需相等,你我之间也从未分出高下。
感情中谁不是剜心去肺甘愿成奄奄一息的病人,拼尽全身气力想振翅与恋人飞成神仙眷侣,末了满身蒺藜铩羽而归的回巢伤鸟亦非少数。此刻你端坐在我病榻旁扶我起身,喂我服一剂暖身的药,共我同享满室刺鼻辛苦味道,甚至亲身试药怕烫了我的唇舌。
彼时若你也不幸溺在弱水里呛了嗓子,我也定会拉你上岸,用软衾棉褥温你羸弱的病躯。
6
我丝毫不需恶声恶气地陈列无数食言后的应有判决,惊扰雷公电母的大驾。甚至不需要伸出三指以乞怜黄天后土的证词,求得精神的缚仙索。
因为我知道你信。
7
I'm your bitch Gay, you are my dear Fag-hag.
戎在安
2011.11.16
于珞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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