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月过去了,不出燕芳所料,叶枚的手肿了起来,并且开始溃烂、流脓,而老板却也并没有因此而让她少洗一个头。又一个月过去了,老板给了她第一个月的工资:二百六十块。她花了一百多块钱买了衣服、鞋子、并日常用品,剩下的便买了书。一有空闲,当别的姐妹沉浸在欢声笑语里的时候,她就打开了书。每当她看了本消沉的书,她就会越看越觉得自己渺小,越看越觉得自己微不足道,越看越悔不当初,不该和江枫恋爱,误了青春华年。她觉得自己没有知识,又没有一技之长,活得就像树上的蚂蚁,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没有一定的目的,也没有一定的意义,一世光阴,就这样浪费,就这样虚度,今生算是白活;然而每当她看了本积极的书,她的血液又会沸腾,她的精神又会为之振奋,她的手又会握笔,胸中又会豪气万千,四肢又会充满无尽力量……就这样,叶枚被书无端地左右着, 时悲时喜,时叹时赞,时哭时笑,时忧时愁,老板常说她神经病,不过,好歹她也没耽误了做活。
除了燕芳,叶枚也很少和其他的姐妹搭话,由于缺人手,老板将就着也没赶她。又三个月过去,燕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匆匆地离开了这里。叶枚一下子似乎失去了依赖,她抱着燕芳的枕头哭泣了一夜又一夜。她又想起了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三公公,想起了兰翔,想起了潘云,想起了李子木,想起了江枫.....她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傻,总以为兰翔他们活得无聊,活得盲目,活得没有意义,而自己呢?自己偏要出来寻觅,寻觅的结果无非也还是没有意义。她想起了江枫的热吻,江枫的怀抱,就更觉得自己傻,自己糊涂,诚然和江枫生活下去是不会有太大的意义,但是,至少她今天决不会坐在这儿独自流泪。
叶枚常象一个哑子一样,面无表情地工作,面无表情地呆坐,老板训她要向客人笑,她就很费力地动了下脸部肌肉,象征一下便完事,为此老板很是恼火,老板娘待她也是渐渐地不同于往日。人们往往总是有种不变的成见,总认为凡在发廊里做的一定都是“鸡婆”,叶枚上街总能感觉到人们异样的目光,因此她的身心就更感到凄凉、无归。
她决定离开这里,但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儿呢?虽则她来了近大半年,可还是人生地不熟,她犹疑了一天又一天,还是没有走出发廊,她想起了三公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叶枚咬了咬牙,向老板辞了工,也许这正合了老板的心意,所以老板也没有多加挽留,倒是老板娘说了句:“若是找不着活,还回这里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是挺危险的。”叶枚感激地点了点头,禁不住眼睛一阵潮润,几欲流下了泪。
老板娘的关怀出乎叶枚的意料。她一直以为老板娘是个冷血动物,只会认得钱,是毫无人情味可言的,她没想到在她临走之前老板娘竟居然破天荒地说出了一句充满关心、充满人情的话,这使得她非常感动。她不明白老板娘为什么非要把她善良的一面隐藏起来,包装起来,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钱?叶枚当然不能够懂得:有时候,人为了面对生存,面对竟争,就必须把他善良的一面包装起来,隐藏起来,就像邪恶的人要把他的邪恶包装起来一样:不为人知,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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