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到这个问题我真是抓耳挠腮了半天都想不出自己喜欢哪一种类型小说。一来是类型小说我读得很少,尽管这个领域里有很多优秀的作品,但是我静不下心来读,相比之下还是更喜欢看电影(我一直怀疑我自己有注意力缺陷><);二来是我看书观影口味比较杂,不喜囿于某一特定题材,不然很容易就腻味了。其实非要找一种类型小说,小学初中那会我倒是看了很多轻小说和校园小说,自己也写了不少,但自从上了高中就不是很喜欢爱情题材的作品,除非能达到张爱玲那个水准。而对于科幻类的作品,我也发现我是喜欢科幻电影多过科幻小说,而且要我写更加办不到,架构一个庞大的世界观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而且我的科学知识储备也不够。推理小说也没有特别喜欢的,读的比较多也就是东野圭吾的了,可是他的小说也不大能算推理类的吧。武侠无感,奇幻类的不如看动漫,都市类也不喜欢,穿越宫斗很讨厌,恐怖惊悚严厉拒绝,我觉得我的人生真是错失了很多乐趣QAQ。
我个人比较喜欢那种描绘众生相、反映人性或时代更迭的作品,像鲁迅一些短篇小说、奥威尔的《动物庄园》和《1984》、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等;另外也喜欢张爱玲和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但这些应该不算类型小说吧,而且我几辈子都写不出这样的作品。我还是不太清楚我想写同时能写什么特定类型的小说,不过倾向于现实主义吧,并可以在此基础上稍微加一点奇幻或科幻的成分。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类型,严肃文学纯文学我又没能力写。
我不清楚我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小说,所以就随便挑一篇自己读过印象很深刻的吧。我读张爱玲的小说,除了《琉璃瓦》,觉得很惊艳的还有她的小短篇《封锁》,以前把这个故事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现在试着分析一下这篇小说让我喜欢的地方:
一、精妙的比喻和细节描写:这是我刚读开头就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开头描写电车轨道和摇铃的两个比喻让高中时整天头脑昏沉的我瞬间提神,还有把吴翠远比喻成挤出来的牙膏那句让我第一次深刻领会到张氏毒舌风范。忍不住想把一些喜欢的句子摘抄出来。
1. 开电车的人开电车。在大太阳底下,电车轨道像两条光莹莹的,水里钻出来的曲蟮,抽长了,又缩短了;抽长了,又缩短了,就这么样往前移——柔滑的,老长老长的曲蟮,没有完,没有完……开电车的人眼睛盯住了这两条蠕蠕的车轨,然而他不发疯。
开头“开电车的人开电车”这句让我莫名想起鲁迅的“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印象很深刻。
2. 摇铃了。“叮玲玲玲玲玲,”每一个“玲”字是冷冷的一小点,一点一点连成了一条虚线,切断了时间与空间。
3. 街上渐渐地也安静下来,并不是绝对的寂静,但是人声逐渐渺茫,像睡梦里所听到的芦花枕头里的赶咐。
4. 这庞大的城市在阳光里盹着了,重重地把头搁在人们的肩上,口涎顺着人们的衣服缓缓流下去,不能想象的巨大的重量压住了每一个人。
5. 他剃着光头,红黄皮色,满脸浮油,打着皱,整个的头像一个核桃。他的脑子就像核桃仁,甜的,滋润的,可是没有多大意思。
6. 她的手臂,白倒是白的,像挤出来的牙膏。她的整个的人像挤出来的牙膏,没有款式。
7. 宗桢断定了翠远是一个可爱的女人——白,稀薄,温热,像冬天里你自己嘴里呵出来的一口气。
8. 一只乌壳虫从房这头爬到房那头,爬了一半,灯一开,它只得伏在地板的正中,一动也不动。……他又开了灯,乌壳虫不见了,爬回窠里去了。
二、对众生百相的描绘和氛围烘托:这是我最喜欢这篇小说的一点,张爱玲的洞察力实在敏锐,从路上刚封锁的情景到车上各路人等的神态举止,感觉闭上眼睛自己就在车上,那些人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一样,整个环境死寂,又有着老鼠活动般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街上作鸟兽散的路人、高歌的乞丐,到车上拎着熏鱼的夫妇、围观医科学生画图议论纷纷的众人等等,对这些人的描写都是一笔传神。我个人觉得对路人的描写要比男女主的戏份有趣得多,尤其是写到车上所有人“有报的看报,没有报的看发票,看章程,看名片。任何印刷物都没有的人,就看街上的市招”,感觉跟现在挤地铁的场景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我们多了一样手机。
1. 电车停了,马路上的人却开始奔跑,在街的左面的人们奔到街的右面,在右面的人们奔到左面。商店一律地沙啦啦拉上铁门。女太太们发狂一般扯动铁栅栏,叫道:“让我们进来一会儿!我这儿有孩子哪,有年纪大的人!”然而门还是关得紧腾腾的。铁门里的人和铁门外的人眼睁睁对看着,互相惧怕着。
2. 一个乞丐趁着鸦雀无声的时候,提高了喉咙唱将起来:“阿有老爷太太先生小姐做做好事救救我可怜人哇?阿有老爷太太……”然而他不久就停了下来,被这不经见的沉寂吓噤住了。
3. 靠近门口的几个公事房里回来的人继续谈讲下去。一个人撒喇一声抖开了扇子,下了结论道:“总而言之,他别的毛病没有,就吃亏在不会做人。”另一个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说他不会做人,他把上头敷衍得挺好的呢!”
4. 一对长得颇像兄妹的中年夫妇把手吊在皮圈上,双双站在电车的正中,她突然叫道:“当心别把裤子弄脏了!”他吃了一惊,抬起他的手,手里拎着一包熏鱼。他小心翼翼使那油汪汪的纸口袋与他的西装裤子维持二寸远的距离。他太太兀自絮叨道:“现在干洗是什么价钱?做一条裤子是什么价钱?”
5. 他在这里看报,全车的人都学了样,有报的看报,没有报的看发票,看章程,看名片。任何印刷物都没有的人,就看街上的市招。他们不能不填满这可怕的空虚——不然,他们的脑子也许会活动起来。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
6. 电车里,一位医科学生拿出一本图画簿,孜孜修改一张人体骨骼的简图。其他的乘客以为他在那里速写他对面盹着的那个人。大家闲着没事干,一个一个聚拢来,三三两两,撑着腰,背着手,围绕着他,看他写生。拎着熏鱼的丈夫向他妻子低声道:“我就看不惯现在兴的这些立体派,印象派!”他妻子附耳道:“你的裤子!”
那医科学生细细填写每一根骨头,神经,筋络的名字。有一个公事房里回来的人将折扇半掩着脸,悄悄向他的同事解释道:“中国画的影响。现在的西洋画也时兴题字了,倒真是‘东风西渐’!”
7. 电车加足了速力前进,黄昏的人行道上,卖臭豆腐干的歇下了担子,一个人捧着文王神卦的匣子,闭着眼霍霍地摇。一个大个子的金发女人,背上背着大草帽,露出大牙齿来向一个意大利水兵一笑,说了句玩笑话。翠远的眼睛看到了他们,他们就活了,只活那么一刹那。车往前当当地跑,他们一个个的死去了。
三、生活的剖面:吕宗桢和吴翠远各自的生活平平淡淡,但也都暗流涌动,却无处宣泄这种隐隐的不满。我个人蛮喜欢这个切入点的,用来写短篇小说很方便,以一次偶遇来带出各自生活中面临的困境,点到即止。虽然《封锁》是个爱情故事,但我觉得爱情也是宣泄不满和寻求自由的其中一种方式,可以依此类推出其他很多情节,不一定要写成爱情故事,只要这个节点里主人公做的事情与平时相比是反常的,故事就容易写得有看头。但小说的技法方面我还不太懂,只看了几本写作书,需要进一步学习。不过总的来说,《封锁》在情节方面不如张的其他小说,相对平淡一点,男女主之间一些对白现在看来也觉得有点小言俗套,但还是抵不住我对这篇小说的喜爱。
补充:今天突然想起来了,我一直很喜欢的一类故事是梦境和现实虚实交错,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像今敏的动画一样,亦或者像诺兰的电影那样打乱时空次序,特别希望自己能写出这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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