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17号,我照例去给爸爸烧纸。之所以选择17号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活着的时候我也是这一天给他开“工资”。他自己有劳保,当然不缺我这点钱,但是他每每收到钱都是喜笑颜开,还会客气地说也没干啥,还给开钱。
巧合的是,我陪爸爸去医院那天也是17号。我在医院里又给他转了钱,他喘着气说,这一个月也没帮上什么帮,感觉受之有愧。晚上他就不省人事了,也没有点开那个红包。
由于上次积累的经验,我这次烧纸比上次顺利多了。火苗在我的挑动下,开始肆意起来。黄色的纸很快变成了黑色灰烬,并发出一股柴火的味道。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回农村的时候,每当傍晚家家户户都会生炉子。烧干树枝的味道就是这个味儿。
也许我选的这个地方比较通风吧,火越烧越旺,而且不时地变换方向。我相信一定是爸爸来了,与我以这种方式交流。我眼里有些湿润,于是仰起脸看星星。
今夜的星星虽然不多,但很明亮。记得我小学时有一节自然课,老师讲了猎户座的形状和出现的季节。那天晚上,我坐在爸爸的后车坐上,兴奋地用小手高呼,看!爸爸,那个就是猎户座!上面两个星星是两只手,下面两个星是脚。中间三个星是他的腰带。我不记得爸爸当时如何回应,应该是说你很聪明之类的吧。
失去亲人的痛从来就不是ta离去的那一刻,因为你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发懵。那种痛会在日后某个熟悉的瞬间突然袭来,当你意识到你再也无法和ta分享曾经的那些瞬间时让你泪流满面。
当大火苗逐渐收敛,变成橘红色跳动的星星点点时,我开始不甘心地用木棍来回扒拉那对灰烬。于是黑暗中又多了一些闪烁的光电点,我便又心满意足起来。但最终,一切幻化成一团白色云朵般的烟雾,徐徐升高,消散。我和爸爸的交流也不得不结束。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偶尔听见秋虫的鸣叫。想想人类比起它们还是幸运的。虽然几亿年前我们有着同一个祖先,可是在经历了不同进化历史后,我们长成了现在的样子,可以经历数个春夏秋冬。而它们却不曾见过冬冰。
越往回走,越热闹了。街上开始有人声,有车声。在这样一个深秋的浅夜,大家都是行色匆匆,各有各的欢乐和忧愁。但这都是暂时的,因为世上没有永远的欢乐,也没有永远的忧愁。它们终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逝去。
快走到小区门口时,一辆公交车刚好到站。当气门发出“砰”的声响时,我不禁探头寻觅爸爸的背影。就在不久以前,他还每天坐这辆公交车回家。然而公交车虽然还是每日往返于它的路线,爸爸却再也无法回家了。
爸爸走了,但其他一切还在继续。这使我怀疑爸爸是否真的存在过?难道他只是我执着的幻想?
逝去的终将逝去。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也就没有了必须和应当。也没有了主要和次要。甚至美丑,对错,道德和邪恶都失去了意义。
我们从来就没有害怕过死亡。我们真正害怕的是在等待死亡的恐惧中活着。没人愿意承认我们从一出生便生活在倒计时中,我们自我麻痹,我们为自己编织着各种美丽的谎言。
爸爸走的时候没有痛苦,这是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愿他可以在来世和我重新做一次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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