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拉在后院堆了个雪人,除了她没有人知道的雪人,叫木木。给雪人起名这种行为,挺孩子气的。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也不算大人,而且外婆过世后这栋破旧的小楼和庭院只有她一个人,没人会来笑话她是不是有孩子气。
“冬天太漫长了。”有一次蜜拉试着对雪人说话——这种行为也挺孩子气的。“有一个雪人陪着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对雪人来说也是件好事。”一个小小的、干净且清亮的声音从雪人那传来。
蜜拉吃了一惊,使劲儿揉揉双眼,重新打量雪人。
“哦,抱歉,希望我没有吓到你。”是雪人无疑。
“怎么会吓到我呢?”蜜拉想表现得镇静一点。
“我也没想到能说话。”雪人似乎动了一下。“不过你给我画了个嘴巴。很少有人会惦记雪人的嘴巴,他们总是插上一个胡萝卜就完事了。”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很为此苦恼。“还有名字,这对雪人来说至关重要。”
“是啊。”蜜拉附和。她在回想她小时候堆的雪人,好像都没有嘴巴,更不要说名字。
“谢谢你。”雪人郑重其事地说。
“没关系。”蜜拉有点心虚。
有了木木的陪伴,冬天果然没有那么难熬了。蜜拉每天早上一起床就要拉开窗帘跟院子里的木木打招呼。一日三餐都是在院子里和木木一起吃,当然雪人是不需要吃饭的。但是雪人需要其他的东西呀,蜜拉想,比如说陪伴。
“你在屋子里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事情呢?”有一个傍晚,木木问她。
“我写故事。”蜜拉很骄傲地说。
“故事?什么故事?”
“什么样的都可以。”蜜拉解释说。“有的人需要故事,就像小孩子需要糖一样。”
“哦,”雪人若有所思,“就像雪人需要阳光一样。”
“雪人也需要阳光?”蜜拉觉得不可思议。“我以为雪人都讨厌阳光的。”
“也有雪人讨厌阳光,也有雪人喜欢阳光。”木木解释说,“我是喜欢阳光的。”
“哦,”这回轮到蜜拉若有所思。“也有人不喜欢故事,但是我是喜欢故事的。”
那之后,蜜拉写的故事又多了一个读者,就是雪人木木。蜜拉每天晚上都会给木木读她这一天写的故事和她读到的故事,木木是个优秀的读者,他知道哪些故事很棒,而哪些故事有点干巴巴的。
一个下雪的傍晚,蜜拉念完了故事。
“天呐,我非常喜欢这个故事!”木木稍稍动了一下雪白的身子,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那天蜜拉写了一个雪人的故事。一个在秋天得了绝症的少年,每天祈求上苍,不要让他心爱的姑娘一个人度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天。上天感动了,在秋末就为他降了一场大雪。少年花了一个晚上,偷偷给他心爱的女孩堆了一个雪人,一个有嘴巴的雪人,他还把自己的名字给了雪人。这样雪人就可以代替少年陪伴那个女孩。
看到雪人木木喜欢今天的故事,蜜拉很得意。
“不过,”木木突然想到了什么,似乎露出担忧的神色。“春天来了怎么办呢?”
“春天?”蜜拉愣了,是呀,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怎么忘记了。冬天只不过是一个季节呀,难道冬天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蜜拉和雪人都沉默了。羽毛一般洁白柔软的大雪从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无声地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了蜜拉略显孤独的小庭院,还有小庭院里干枯的藤蔓、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几把生锈的铁锹和低矮的木篱笆。
蜜拉突然被一股忧伤攥住心头,冬天已经接近尾声,说不定这是最后一场大雪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冬天。”蜜拉突然说,她不可控制地抽泣起来。
天气一天天转暖了,虽然蜜拉每天都会搜寻墙角阴影处的积雪为木木修补身子,但木木还是一天一天地变小了。蜜拉每天晚上都会很晚才和木木告别,生怕第二天早上就见不到他。
一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照进蜜拉的房间,蜜拉睁开眼,发觉自己醒晚了。她急忙拉开窗帘,看着院子里一小堆正在融化的雪和旁边的一滩雪水,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
“你把我堆在了一个种子上面。”窗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干净清凉的声音。一个一身白衣眉目清秀的少年,冰雪一样清澈的眼睛正注视着蜜拉。
“怪不得我觉得有什么在我心里生长了起来。”他浅浅地笑着,“原来这对雪人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
“是呀。”蜜拉破涕为笑。“原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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