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秋天还没过去，一个人走在城市的林荫路上还是有点冷，特别是在夜里。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照着路面，配着朦胧的街灯，眼前的景物明暗相间，光影错落自然，有诗兴的人会不会想起几首诗，或者干脆即兴创作几句，除了裹紧自己，我想了想只知道窗前明月光，窗前还是床前来着，自己连个小学生都不如了。
两个小时以前我还在KTV里唱歌，刚进门就“哥、哥”的叫着，服务生还真是都一样，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从南方到北方。“要不要叫个小妹”，“哦，好”，我想都没想，随口应答。不知道他有没有看穿我是第一次来这，我控制着声音，模仿着不知道看过哪个电影给我塑造的“混混们”该有的样子，他可能看出来吧，也不一定，他又不知道我的手掌心都潮湿了。
肚子里一阵翻腾，打了两个嗝才舒服一点，都是自己逞能，喝那么多啤酒，喝的时候痛快，喝完了就痛苦，想到自己总是犯同样的错，忍不住咒骂自己几句，连说脏话用的词都没变，“我真是无可救药了”，停下脚步，城市变得更加安静了，心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哥，你能借我点钱吗，几块钱就行”，侧过头看到一个女孩，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鹅蛋脸，梳着齐刘海，上身套着针织衫，下身搭配牛仔裤，蹬着一双帆布鞋，蹲在地上，眼睛盯着我看。我盯着她，足足有5秒钟，我们没有说话，她也注视我，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猜自己大概一脸漠然表情，她嘴角有点撅，眉毛微皱，我猜这就是请求被人可怜时的标准神态。
因为她也是这么个表情的看着我，就是那个KTV里陪我喝酒的女孩。一进包厢就坐我旁边，忙活着开啤酒，倒啤酒，端啤酒，喝啤酒，不知道她重复了多少次这个动作，其他发生什么记不大清了，无非千篇一律的话，似乎全世界的同行都串通过了。除了最后散场时的这个表情。
“我的闺蜜不舒服，我们送她去医院，你开车了吗”喝了酒怎么能开车呢，我质问了她，别以为喝多了，我又不傻。
“我没开车”其实驾照我都没有的。
“哥再给我两张吧，我得打车送她去医院，怕身上钱不够。”
在她笑意盈盈的目光下，我给了她，她冲我做了个亲吻的表情，转头走了。
5秒钟以后我继续往前走了，因为我没钱了，口袋都被掏空了。往前走了十多步，我很想回头，看看她是不是还盯着我，又害怕视线撞上了。怎么可能呢，我转过身，她双手抱腿，隔出一个空间，头埋在之间。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我想看看她要钱的目的，应该是看看她最后的收场，有没有傻蛋像两小时前的我一样。我就在胡同旁边看着，黑夜给我打掩护。几分钟的时间，她看了好几次手机，每次都是打开屏幕又锁屏，像是单单看时间，又像是赶时间。
不一会，有三个人路过，两男一女，仨人明显喝了酒，摇摇晃晃的从她旁边走了过去，她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了一眼手机，继续埋头等着。肯定是人多不好意思开口吧，而且还有女生，同性相斥，面子上一定过不去，靠的就是男生好面子或者怜香惜玉，不然为啥都会用身体不舒服为借口呢。我一边看一边总结经验，说教训好像更恰当一点。晚上的人还真是少，本来想着倒是清净，现在我希望他们都是后台等着的演员，赶紧入场。随后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又有两拨人走了过去，他们和她就像不在一个剧本，互相看都没看，哪怕一眼。我突然想到自己和她对视了几秒钟，相比之下，戏份好足。
我猜应该等不到了吧，大晚上出来的人都是几人一行，像我像她，略显孤单，她还有个道理，我又在做什么呢。不知道过了多久，腿有点酸，腰也有点不舒服，肚子倒是好了，脑子也更清醒了。她还是坐在那，这么坐着应该会累啊，就好像即使你躺着，时间久了也会难受。
我慢慢向她身边走过去，故意用脚蹭了几下地，如果她没睡着应该能听到有人来了，而且是一个人的脚步。她还是一动不动，我有点不知所措，搞不清我应该做什么，本以为她会抬头看我，我鼓了鼓气，在她两米外的旁边坐下。她转过来看着我，很奇怪的盯着我，就好像在这坐了半天的是我。
“我没钱”后半句想说你别看了，还没说出口，她就转过了头。时间又过了几秒钟，她还是之前的样子。
“你怎么一个人大晚上在这呢”
不搭理我，没钱连句话都不想说么。
“我找个取款机取钱给你吧”
还是沉默，我站了起来，当然不是准备去取钱，是假装履行我的诺言，然后找个早餐店安慰前半夜战斗过的胃。
“不用了，谢谢你”
说话的时候她没抬头，但是说的很清脆，我听的很清晰。
“你怎么了”，随着了字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就像面对前来借钱的人，债主一不小心答应了。这样的问题你让人怎么回答，即使一个人想和你说，想想一堆头绪，也打消欲望了嘛。
“我本来有点饿，现在不饿了，我不借钱，也不要钱。”
“你不是走了吗，干嘛又回来？”
一时间，我没说任何话，因为就在刚刚我发现不说话可能比说错了好的多。我也不能说其实我一直没走，在后台等着上场吧……
“谢谢你”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就像第一次和我要钱时一样，嘴角翘着，眉毛舒展，我确定那是个微笑，而且很美的微笑，但不确定是不是出于礼貌。
“头一回向陌生人借钱，以为被当成了骗子，谢谢你相信了我，不过我真的不需要了。”
“ 不客气”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之后才说出来。
远处有公交驶向这里，路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群众演员上场了。
说了一句拜拜，她起身走了，很快消失在街头。
每当天色暗了，我都刻意避开那条街，生怕看见她还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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