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岁月 7

1、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贫穷的岁月，也遮挡不住人们追求美好事物的权利，特别是十二三的女孩子，更是臭美！

一根红头绳，一块美丽的蝴蝶结，一件漂亮的花裙子……点缀着给那个灰色贫穷的岁月，而我们几个小伙伴更是胆大，想把那美好的瞬间，通过照相永远地定格下来。

五月的夏天，石榴花开红似火。

镇上一个照相馆的老板，为了多招揽生意，走街串巷，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支起了三角架，摆上了样品，望着一张张打着腮红的彩色照片，羡慕的我们一个个蠢蠢欲动，想留下自己的倩影，无奈大人下洼干活去了，手里没钱啊。

照相的老板也许觉察出了我们的犹豫及心思，就诱惑我们说：“可以不用先垫钱，等一周后送相片时再拿钱也不迟。”

记得小云当时说：“反正不用先垫钱，咱几个人先照几张吧，来送照片的时侯再给家里要钱。”

小玩伴们心里正犹豫着呢，她这一提议大家一呼百应，照吧照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恰巧小云家有颗石榴树，正开得尽兴，照相的老板选好了衬景。

如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我们，赶紧洗脸的洗脸，梳头的梳头，把那羊角辫扎得翘上了天，整理好衣裳，拍打掉尘土，六个小伙伴勾肩搭背，跟随着照相人喊了声“茄子，”露出参差不齐的小虎牙，还有换牙后来不及长出牙的小黑洞。

火红的石榴花儿衬着一张张笑脸，定格下了那美好的瞬间。

然后激动的我们又各自和自己最要好的小伙伴合影留念。单人的，双人的，三五成群，各种造型，各种鬼脸尽情地耍啊，忘记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为一周后发生的事情埋下了枚定时炸弹。

记得那时照相定价一张彩照八毛钱，加洗一张二毛钱，反正那时我们几个小伙伴光顾着尽情地臭美了，就像照相是免费的似的，开心一刻，心里根本就没想着照相花钱的事，当然了也没敢把照相的事告诉家长。

孰料一周后，照相的人拿着一大把照片来收钱了，我们一看价格傻眼了，每个人都五六块钱，在那个年月，这可就是一笔巨资啊，自己攒的那块把钱的私房钱根本就不够，也不敢张口给大人要啊。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三十六计，还是逃吧！

我们几个人吓得躲小河边一个棉花地里，由于刚下过雨，棉花地里粘脚，我们就把鞋子脱了放在河沿上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孩子不见了踪影找大人要。

照相的就拿着照片挨家挨户找大人要钱，可大人一看这么多钱，又心疼又生气，各种借口托辞耍赖手段使出来了。

照相的人去各家要时，据说大人们来了个小鬼不见面。插上大门任凭照相的人使劲拍，就是拒不开门。

隔门传话：“娃子不在家，谁照的相你找谁要去！”

敢出门应战的是小芳的姥娘，一个因缺腆得了大粗脖子病的老太太。开门把照相的人数落了一顿。

“你这照相的人傻啊，几个小毛孩子没钱你也敢给他们照相，相片不要了，你拿着当祖宗供养着去吧！”

照相的人吃了闭门羹，又惹了一顿气，气得在村口祖宗十八代的大骂起来，村里的小青年听不下去了，几个火气旺得一脚踢坏了照相的三角架，这下好了惹大乱子了，照相的人闹村委里去了。

老村书批头盖脸地把照相的人熊了一顿，说他赚钱心切，故意诱导小孩子乱花钱。正批评着，村里会计急匆匆地跑在村委大声嚷嚷道：“照相的小孩们找不到了，河边有几双鞋！”

一听这，老支书赶紧招呼人去小河边看现场捞人去，照相的人一看逼出人命了，也顾不得让赔钱了，慌乱地想逃走，闻讯来的小云的哥哥抓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他吓得直哭：“钱我不要了行不！”一把抓出照片撒了一地，灰溜溜地逃走了。

村里几十口子大人，站在河沿上哭喊着我们的名字，“娃，出来吧，别吓我们了。”我们也不知道外边发生的事，担心出去后挨打，只好在棉花地里趴着憋着不说话。

天渐渐黑了，我们蜷缩在棉花地里，又潮又冷又饿，浑身弄得跟泥巴猪似的，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在大人们的千呼万唤声中耷拉着小脑袋出来了。

大人们看到我们一个个毫发未损，惊喜得不得了，竟也没打骂我们。只是说下次不经大人同意，不能乱照相什么的。我们也都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跟在他们屁股回了家。

如今照相不再是奢侈的事情，人手一机，随时随地自拍美颜，方便的很。

我对照相竟因那事留下了阴影，不到万不得己我是不主动照相的。

2、

八十年代初，农村电视没有普及，我们那时最奢侈的精神生活就是看小人书及露天电影。一本小人书记得二角钱，大家都互相传着看，残留在记忆中的小人书有《花木兰》、《孙悟空》、《红孩儿》、《岳飞传》、《永不消失的电波》、《西游记》等。

我偷偷攒得零钱都用来买小人书了。有时从隔壁班借来的小人书，只有一节课的翻阅时间，我就偷偷地把小人书夹在课本上，趁老师在黑板上写字时，胆战心惊地迅速翻上几页，偶尔被老师发现了，一个严厉的眼神甩过来，吓得赶紧收起，有时看的入迷了，粉笔头子就砸过来了……

如果村里晚上有露天电影，村子就如同过节似的，热闹非凡。

太阳还没落山，我们就早早地搬着马扎板凳抢占地方去了。小孩子吗，前面正中间是最好的观影位置。

哈哈，如果看到一半想趁着放映员换片的时刻，想出来撒泡尿，那就作难了，跨人墙，越人海，老费劲了。

这个村今天放完，那个村明天放，邻村都隔着二三里地，大人孩子都追着看，即便是放同一个电影，也都不厌其烦地看个十遍八遍。

记得电影《喜盈门》我追着村看过不下六遍，《花木兰》、《南征北战》、《小兵张嘎》、《地道战》、《墙头记》等等，我都看过五遍以上。

没电影的日子，晚上就在大街上鬼哭狼嚎般唱歌，或玩老鹰捉小鸡，或玩游机机灵砍大刀，我最难忘的是玩机机灵。

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清冷的月光照射大地，一群十多岁的娃娃们，在大街上雀跃欢腾。

我们通过剪子、石头、布，把人分成两组，然后两组人相距三十米左右。

一组唱：机机灵，打花瓶！

二组唱：花瓶开，拿人来！

一组唱：谁？

二组唱：某人

（一般都说一个比较强大的小伙伴，意思是让某人来闯二组的关，闯不过去这人就被扣留归二组了，闯过去就还是一组的人，最后以哪组人多，哪组胜）

闯关就是一方两人拉住手，一方奋力跑冲过去，劲大的冲撞开拉紧的手；劲小的冲不过去就被纳入麾下，成了对方的人了。最后力气小的那组成了光杆司令也就输了。

有时玩累了，我们就玩斗汉奸。找个小伙伴，扮演汉奸，另外两个小伙伴一边一个押着汉奸的胳膊，其余的小伙伴纵队排列，肩膀上扛着玉米秆，雄纠纠，气昂昂，穿大街，越小巷，前面的领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我们也都扯着嗓子跟着喊口号，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小英雄，自豪的很！

冬季的晚上，我们常跑得大汗淋漓，那时没有暖气，也很少感冒得病。

看如今的孩子们，一个个浑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像个大棕子，整天抱着电脑手机玩游戏，反而抵抗力免疫力越来越差，成了温室里娇贵的花朵，经不起风吹日晒了。

看来幸福与物质无关，没有电子产品的年代，聪明的我们却也快乐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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