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窝棚”一词不解释列位也猜得出来——乡村田野里,搭建个可临时住人的简陋棚子,也放些农具。譬如种瓜种果,即将成熟时,果园和瓜田主人就得到窝棚里不分白天黑夜地守着,否则瓜果就会被糟蹋得一塌糊涂。几十年前敝乡广种棉花,一户人家该采收时拖延了一两天,结果一大早到地里一看傻眼了:一整片棉花地皆被“采花贼”先行下手了,女主人对此,一下子瘫在地头。像这样的情形,你除了死看,没有其他办法。
后来有了大棚蔬菜,真比先前的窝棚大多了,但村人还是习惯叫窝棚。不过也对。一是大棚里干活,人得窝着,也叫圪蹴着,展不开身子;二是憋闷窝气,不好受。
眼下的村里是一年比一年人少,念书的念书,打工的打工,净剩些妇孺老残了。当然,那些大棚蔬菜种植户是走不掉的,只能老老实实“蹲窝棚”。
村里种大棚的有十几户,平均每家两三个大棚。收益最好的要数狗剩家了,狗剩平时蔫乎乎的,但种植技术有一套,也能吃苦。下菜时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找人来帮忙。这种帮工行情是,每小时十元,主家不管饭。
大棚里也没有太苦重的活儿,但就是缠人。雇来的都是妇女,有的人麻利手快,干活利索又勤快;另外一些就不行了,要么偷懒磨洋工,要么木讷,效率低。像后一种干一两次就被主家婉言“辞退”了。狗剩经常雇佣的一个女人叫菊儿,三十来岁,模样俊,手巧,人也实诚。在狗剩的手机里,菊儿是第一个电话联系人,不惟下菜时,往常活计紧了,狗剩也招菊儿过来。一个与世隔绝的“窝棚”里就一男一女,时间长了,免不了被人说闲话。别人说归说,人家俩还是经常在一起。到底有没有那档子事儿,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于是玩笑话里“窝棚里的干活”便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塑料大棚里湿气很重,村里这些年风湿性关节炎患者明显增多,便与此有关,村人谓之“窝棚病”。
这些年村里农村最大的变化就是几乎家家户户都盖了新房。村人嘛,庭院房屋就是脸面,所以手里一旦有了余钱就是翻修房屋。其实其中不少旧屋修建起来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二三十年,也不漏雨,更非危房,主要是眼看着紧邻着两边新房起来后比自家老屋高处了一大截。人家高楼,自家“窝棚”,憋气得很,古言到,“前高断财路,后高压断腰”不蒸馒头争口气呐。
新房统统都是小二楼,三层呢也不是盖不起,主要是没人住。层高一无例外都三米多,这样的房子住着其实并不太舒服,层高太大,冬天特别耗能,修建时的费用也高。但低了不行,让人小看。
这些年狗剩赚了不少,自然也盖了新房。
盖座小二楼,熬人又费钱,好处是,主人走在十字楼口底气十足,昂头挺胸。有人打招呼:哎,你家的新房真阔气,真漂亮,在村里属第一家。主人微微一笑,反倒谦虚起来:嘻,没法跟人家比,咱就是修了个窝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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