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阿光的大戏
一日上山薅包谷,回来的路上,阿光为我们表演了一台精彩大戏。
走着走着,阿光那昏黄的眼珠忽然一亮,原来他看见山路边有一只马蜂在飞舞。他停下脚步,用柴刀砍下路边的松枝,轻轻跟着马蜂走。马蜂飞舞了一会,落在了路边灌木丛上,阿光举起松枝蹑手蹑脚走近,倏的一扑,将马蜂压在松枝下面。我走在阿光身后,他这一连串怪异动作引发了我的好奇心。只见他从口袋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把烟纸撕破,烟丝抖掉,把卷烟纸撕成筷子宽的一小条。又解下包头布,从上面抽出一根细细的白纱,用白纱将白色烟纸条一端栓住。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松针,将马蜂轻轻捉在手里,再将翅膀轻轻整理出来,叫旁边放牛的小孩韦昌田捏住。韦昌田害怕被蜇,不敢捏。阿光瞪大牛一样的眼睛,凶样十足地吼了一声:瓢米蒙,怕什么,不会蜇的。立马又嬉皮笑脸地说,晚上给你吃蜂蛹嘛,要不要?阿昌点头说要,然后帮阿光捏着翅膀。阿光把丝线另一头轻轻系在马蜂的峰腰上,然后放飞了马蜂。
只见马蜂拖着那条白色的烟纸,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我用尽眼力,找寻那空中飞舞的纸条,开始还看得见,后来再怎么找,也看不见了。可是阿光看得见,他那双昏黄的眼珠仿佛神眼。他仰着头,瞪着一双大眼,赤脚飞跑在山路上。我发现他的眼力真好,树叶间闪烁着斑斓炫目的阳光,晃得我头晕目眩,睁不开眼睛,他居然能看见高开中已经飞得毫无踪影的马蜂和纸条。我感觉马蜂朝山谷里飞去了,因为阿光朝山谷跑过去。这时候早已没有路了,脚下到处是野刺荆棘,前面时时有树枝挡路,但他居然对这些毫无感觉,像一只大猩猩在山间奔跑跳跃。马蜂最终飞向一棵大树,原来那里是它的巢穴。
当我和小昌田气喘吁吁地赶到树下,阿光已经从附近砍来了一根五六米长的树枝。他在树枝头绑了一捆松枝和干草,掏出火柴来点燃了。树枝干草冒出了火苗和浓烟,阿光便把这树枝火把举起来,向蜂巢下部靠近。只听轰轰的几声,无数的马蜂从蜂巢里飞出,漫天飞舞,左冲右突,忽快忽慢,轰轰轰地发泄着愤怒。阿光便挥舞树枝火把驱赶它们。马蜂毕竟斗不过阿光的火把,渐渐地都向四面飞散。树枝上的干草也烧尽了,阿光便用树枝把蜂巢捅了下来。我们围过去一看,只见一个椭圆形的马蜂巢,有脸盆大小。蜂巢上密密麻麻布满峰格,里面都是白生生的蜂蛹啊!蜂巢下面有薄薄一层结晶状物质,这就是黄橙橙的蜂糖哦。
阿光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提着装蜂巢的土布袋,笑呵呵地得胜归寨。阿光上演的这场智取马峰巢大戏,真使我大开眼界。这种超人的野外生存本领,又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此以后便对阿光刮目相看,也对布依山民多了一分敬畏。后来在央视10频道看纪录片《非洲》,片里录制了一段非洲某国土著黑人在原始森林里获取蜂巢的视频,方法跟阿光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阿光的表演是近半个世纪前了,是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看电视的时候,我在想,和阿光比起来,这些非洲黑人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央视何必跑到非洲,在我们八茂就可以拍到。
布依人的风俗是:隔山打鸟,见者有份。当晚,阿光请我们去他家吃饭,主菜便是青椒爆炒马蜂蛹。哎呀,那美美的滋味啊,让人一辈子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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