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像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哦,幸好,你还在旁边。
“我还以为你会不见的。"我有些嗔怪地轻语着。
就这么看着你,阳光的手随着我的手,拨弄你的头发,你的发又长了啊?怎么长得这么快啊?你的面容在阳光下好是鲜艳的,玫瑰色一样的温柔呢。
这周遭的树也愈发翠绿生发着,垂直耸去,几乎是欲滴的光艳了。你的眼睫同那树叶一样野蛮吞噬着天空,一个是太阳的,一个是我的。阳光是像是镜子或海水给打碎了再飘落下来的,影影绰绰,你像是不存在似的。你的唇也红得像是屠城的梦,我想吻上去,我畏惧。你的长裙在无风里也好像要舞动似的,你这一袭鲜红,倒让我成这嗜血的鬼兽了。
当我大胆地把身子倾过去,脸滑过你的面容,你醒了。你的第一个表情总是欢笑的。
我们相视笑着,我感觉像是被抛出空中,失魂了似的,泪水竟真的翻涌上来了。那或许几秒的,那或许要抵上人间的所有时间也还不清的。你摇摇头,笑我这可怜又可爱的孩子气的人。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的裙子不知为何地有些脏乱的。
你不说话来安慰我,你只是坚定而温柔地握住我的手。这茂密鲜艳的森林里,你撩着长裙随我奔跑着,我们的手像是丝带一样联系着。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欢欣地问着。
你回头冲我笑笑,没有说。我只是更期待了。你的高跟鞋,我的皮靴,在草地上跳跃着。白云随我们流动,我抬头一下差点跌倒了。一个黑色人影在恍惚中闪过,去看时却不见了。
我们跑了好久,森林已经消失在我们的身后。甚至没有一点影子可找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靠着湖岸的房舍。那湖周遭是些矮小的木丛,只有门前那棵树尤其刺眼的,高耸弯曲得诡冶,像是要刺穿些什么的,或许是飞鸟罢。我想问你那是我们什么时候种下的,她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我似乎感到什么,没有出声。一切也依旧安宁的,微风弹拨水面,像是摇篮曲,但掠出水纹的不安。
你牵着我的手走向那房舍,走进那房舍。我再去看你,你已有些不一样了。你动作也真快,一下未注意,长裙已换成了白衬衣。我抱住你,把你拥入怀里亲吻你,很自然的。我也这时才注意到我们指上都有的指环。多神奇啊,不是吗?我还愣了下,冲你笑。搔搔头,还很稚气未脱似的。你也欢笑着,双手搭在我肩上。这座房子欢腾着,沸煮着我们的欢喜。而周围安静,我们多么特别啊。远处有人在望着我们,我发现了,那或许是猎人或农人罢,很快会散去的。
你要到厨房里去为我们做饭了。孩子这时奔下楼来了,喊着我:
"爸爸,晚饭好了吗。"
“快啦!你妈妈做着呢!我们看会儿电视去,好不好?"我推着他去客厅,边走边冲你笑着。小孩总是好可爱,他长得好生像你,眉宇眼眸都是如此的。他看着那电视,偶尔闪过的成人频道,我总是立马换掉。他望着那动画,快乐得发笑,我痴死似的地望着他发呆了。我们都沉浸着,发现不了对方在干着什么。我或许也还是个孩子罢。
我听着脚步声近了,于是我笑了。你的饭菜都已做好了,我推着孩子下楼去了。你都还没喊我们,可我知道。
“我们是闻着香味下来的!"
“是!我们是闻着香味下来的,妈妈!"
你身上系着那黑白的围裙,这要怎掩盖你鲜红的美丽啊。我俯身就去拥抱你,吻你,如此热烈,像要爆炸了一样的,像撒旦要圣诞了。我的双手滑落至你的胸部,这疼痛用针刺着我,我还要吻。天空逐渐变色,逐渐阴沉,白云滞留。
他敲响了房门,四面八方,敲响了房门。我拉起你的手,我紧紧攥握,试图攥握那片森林,那个红色的下午。我拉起你的手,从后门突破,我们狂奔,我们私奔,我们逃跑着。他在身后,或许拿着斧头,如雾气一般飘忽着。他笑着,那笑像是刀子划开我。那笑也是四面八方的,从我身体里面流出来。
我牵着你的手,逃出那房子。我们不知逃了多久,我们回到那树林。那草地上已结满了藤蔓,他们像蛇一样缠绕在我们的脚踝,或许,那就是蛇,我已无暇顾及。那树都已斑驳不堪,阳光随树叶在眼睛里一片片,一片片地消散,在空气里化为呛人的尘埃。我无法呼吸。这树木终究是枯萎了,我们或许可以在他美好时想到的。可那时我们都只是狂欢,后来,我们放纵其发生,又或,本也无可更改。她像是将我困住的城市,那工厂的化学烟雾统领了空气,色彩无非灰与黑了。在某一个循环的某一节里,有人会决定去死,死会让她流出红的血,她感觉活着。
而你,鲜红都已零落成苍白,憔悴不堪,你的面容使我感觉是好深的雪,我不敢去碰,不敢试探。可还是我紧紧攥着你的手,不敢松开,你的手却如细沙一点点在我手里流失走,我无力地挽留。
悄无声息,他出现在我身后,我熟悉,于是我安静站立。他抡动斧头,笑声像是铅水,灌满我,在我身上乐此不疲地坎着,我耐心地受一场残杀,保持沉默。只要那鲜血的红仍能使你鲜活,只要你还属于我。我紧紧攥着你的手,直到那手,被彻底砍下,我们的丝带柔软地断掉了。我爱你,我的牙齿碎掉了,我无法说。
我缓慢醒来,头很沉重,攥着那把斧头,那有残存的鲜血。我身上完好,没有伤疤却隐隐作痛,或许是愈合后的后遗症。我走出房门,来到门口,那树原来是我在你死去时种下的,如今已可刺穿天堂了。那满树的死去的乌鸦,像极了人间的爱情,你还喜欢吗?
是的,我也恨她。
于是我第一把,砍她的根,第二把,砍我自己。无情,什么都无情,没有人可以怪我的。她呕哑地喊叫,像是求饶。可我紧紧攥着,紧紧攥着。
我同她跌倒,让蜘蛛爬过;乌鸦惊飞,那曾是我们的白鸽。
我猛然复活,麻药的针还在手上。
医生捆绑着我的手脚,他们说,
我像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我转身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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