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

林静对着浴室镜子调整了三次角度，终于拍到晨光恰好漫过锁骨的照片。她将瑜伽服领口往下扯了半寸，打开修图软件时，指尖在锁骨位置的疤痕处停顿两秒，最后选择覆盖上雏菊贴纸。

"重生第四十七天"的文案发出三分钟后，点赞数已经突破五十。书法课老师留言说她的隶书有卫夫人风骨，插花班同学夸她今天选的洋桔梗配色高级。手机在洗手台嗡嗡震动，像一群围着蜜糖打转的工蜂。

直到浴室门锁发出咔哒轻响。

十二岁的小棠光脚站在满地碎玻璃里，校服裤脚正在往下滴血。林静这才注意到镜柜缺了角的玻璃，看到洗手台上沾着血珠的美工刀，发现瓷砖缝隙里嵌着半块沾血的玻璃，上面用歪扭的血字写着"放我走"。

"妈妈只是想保护你。"林静伸手时腕间的纱布滑落，露出下面蜈蚣似的缝合线。上周吞下去的玻璃渣还在胃里隐隐作痛，但此刻她更在意小棠后退半步的动作。

周明拖着行李箱出现在走廊时，林静正把抗抑郁药倒进维生素瓶。男人西装革履的模样和满地狼藉形成荒诞对照，公文包上的航空公司标签还没撕掉，是昨天半夜才从成都飞回来的。

"公司临时要我去广州开——"

"药是你换的？"林静举起空了的舍曲林药盒，金属箔纸在掌心皱成尖叫的形状。小棠书包里发现的氟西汀，药箱里失踪的安眠药，浴室镜中自己发青的眼圈，所有碎片突然拼出完整的图案。

楼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周明冲向楼梯时被行李箱绊了个趔趄，林静却站在原地继续编辑朋友圈。新拍的茶道照片需要调高亮度，才能掩盖背景里若隐若现的急救车蓝光。

当护士按住她洗胃的胳膊时，林静突然想起小棠转学第一天的情景。那天收养文件刚办妥，小姑娘在校门口突然回头，眼睛亮得让她心慌："新妈妈会给我扎蝴蝶结吗？"

此刻急救室顶灯在视网膜上灼出光斑，像极了那天透过婚纱照柔光镜看到的，那些虚幻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