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

      你听说过蜃楼吗？它与世隔绝，没人知道它从外面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也没人知道它有多高。它极少显于世间，世人大多无缘得见。就算机缘巧合让你瞧见了，它却远在天边，你想要瞧得清楚些，它却愈发地模糊了，等你准备揉好眼再定睛一看时，它又转瞬消失了。

  听说蜃楼很是宏伟高大，但偌大的蜃楼里只住着一个人，他便是这座楼的主人。他是何模样当然也没人知道。又或者，蜃楼里根本就是空无一人的？那蜃楼于那飘渺虚无中自己幻化出了灵智？没有人能解答，也没有人知道。

  蜃楼，真的存在吗？

  有些人就确信了蜃楼的存在。

  因为这些人此刻就在蜃楼里，楼里本是没有人的，他们也不知道是如何才进的这楼里。楼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堂皇，有的只是一级级旋绕而上的阶梯。他们置身于这座楼里，不见天日。楼里却有光，阴冷微弱的光，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是虚无的黑暗。

    有一个声音回荡在这座楼里，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里。那个声音在告诉他们——往上爬，一直往上爬。

    他们便一直往上爬，没人敢抗拒这个声音的命令，越往上爬，他们感受的寒意便越发的强烈了。就这样不知道爬了多久，似乎不知疲倦。

    高处不胜寒。

    他们停下了往上爬的脚步。因为他们已找不到向上的台阶。他们好像可以歇一歇了。

    那个一直驱使他们的声音好像消失了，突然没有了指引，他们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回头看去，来时的台阶也已经不见了。他们已没有退路，他们本就没有退路。

    有人道：“这便是最后一层了吗。”

    另一人答道：“应该是吧。”

    他们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

    “这应该是最后的考验了吧？”

    “那个人给我们的考验快要结束了吧。”

    “只要……只要度过了今晚，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我们不会永远困在这里的。”

    “只要过了今晚……”

    “对，只要过了今晚！”

    他们已冷得不禁发颤，哆嗦的声音里却隐藏不住内心的欣喜与希望。

    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他们又怎么知道现在是晚上？

    那个人是这座楼的主人？是不是因为看不到外面的天日才觉得是晚上？一直是晚上？

    他们仿佛置身于虚无之中，时间流淌的是快是慢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白色的帘蔓四垂，无数条的帘蔓。抬头望不见帘蔓的顶端，有的只是深邃的黑暗。他们在这帘蔓中不知道穿行了多久。他们渐渐感觉到了疲倦。

    “我已快走不动了。”

    “难道我们要永远被困在这里？”

    “快看！这里有一座雕像！”

    他们纷纷向那座雕像靠拢。

    那是一座人身雕像，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不止一座，你看，这还有。”

    “两边都有。”

    他们姿态一致——双膝跪地，双手交叉叠于胸前，双目闭，头低倾。

    这样的雕像共计24个，分列两侧，形成了一个通道。尽头处是两扇巨大的石门。石门紧闭，两边分别雕刻着两条蜃龙，一条翻腾在滚滚海涛中，一条盘桓在袅袅白云间。

    石门两侧又各立一粗壮石柱，镌刻着风骨遒劲的十四个大字——“鳞爪点金穿九霄，盘桓蚺结去乘云。”

    众人上前合力推门，石门却纹丝不动，连条缝也打不开来。用蛮力打不开，他们便去寻找机关，无果。

    石门前，他们坐着相互倚靠，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裹紧身上的衣服了。死亡，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死亡。那个声音再没出现过。

    临死前，他们看见那两扇紧闭的石门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里面透出了七彩微光。他们被七彩的光晕笼罩着，终于感觉到了温暖。但他们已没有力气再次站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笑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门真的开了吗？还只是他们的幻觉？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事实上，石门确实自己缓缓打开了。

  石门的另一边，不再阴暗冰冷。

  里面的世界，照耀着七彩的圣光，充满着宁静祥和。里面又有新的台阶，不再旋桓盘绕，而是一级级平坦开阔的台阶，伴随着浮云游烟，笔直向上，望不到尽头。

  他们又重新站起来了，虽然他们的躯体已永远沉睡。

  他们笑着走进了石门里面的世界，踏上了崭新的台阶，乘着徐徐和风，步伐轻快。

  那尽头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世界所笼罩的圣光便是由那至高无上的尽头处发散出来的。这回已不需要命令或指引，他们也决定上去一探究竟。

  他们显然已度过了今晚。

  原来，永夜尽头处的微光，便是他们一直迷茫踏寻的出口。

  出口，也是入口。

  永昼。

  这，便是出现在我梦中的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