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

莉莉，你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

不，莉莉哭喊，我不想离开你们

莉莉，相信我，你要远走他乡，只有离开了你才能找到自己，虽然你现在只有十三岁，但你要找到自己的生活，我不敢说那一定是幸福，但那是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去吧，去找玫瑰，玫瑰·拉克罗伊丝

那个叫玫瑰的女子曾经爱着你的母亲，她也会爱着你

弗朗西斯这样告诉莉莉时，用手轻柔地抚摸下自己已经干瘪的肚子，那肚子里曾经有一个男孩，一个很可能长得像“姜啤”的男孩，可这男婴死掉了，在来到这个世界几天以后，安静地躺在医院的床上停止呼吸，他来到这个世界仿佛只是为了看这个世界一眼，然后就离开。这个肚子曾经为了她的心愿心满意足地鼓起来，可现在已经干瘪，像是榨干了弗朗西丝所有的活力，所有的狡猾，所有的乖戾，所有的桀骜不驯，所有的放荡不羁，所有的叛逆，以及所有的关爱，只对莉莉和梅赛德斯的关爱。

现在，这个肚子已经被榨干，已经干瘪，已经变得对世事无所关心，这个曾经鼓起来的肚子在特蕾莎一声枪响下变得平滑和鲜血模糊，在那个不知名但很可能被叫做阿洛伊修斯（被莉莉和詹姆斯经过反复讨论后叫做阿洛伊修斯的男婴），但很可能弗朗西丝不会这样叫，但很可能弗朗西丝也会同意，毕竟弗朗西丝既有自己的主意，而这些主意又会被这个男婴如抽空针筒里的药水一样全部抽空，被他带走，带得如此彻底，彻底到让弗朗西丝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梅赛德斯不认识，莉莉不认识，詹姆斯也不认识，我们都不认识，但她就是弗朗西丝，她只是想让自己消停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在男婴离开世界以后，她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她让莉莉从书架上拿下那本书，书里夹着厚厚的一叠钞票，是她在酒馆卖唱攒下来的，她跟梅赛德斯都有共同的愿望：为莉莉攒足够的钱，可各有目的，弗朗西斯是要莉莉能离开这片贫瘠的土地，找寻自己的生母，她的姐姐凯思林；梅赛德斯则为了她那条缺了的腿，她想让莉莉恢复行动自由。

詹姆斯也让莉莉在琴凳上坐下，递给她一包白色绵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问

是你姐姐凯思琳的东西，詹姆斯说，那个时候他们让莉莉叫凯思琳姐姐

莉莉拿着弗朗西斯给她的日记，日记是她母亲凯思林生前写下的记录，她是莉莉，她是凯思林，凯思林是莉莉的母亲，是莉莉一个人的母亲。

这本日记曾被她弄丢过，在她寻找凯思林的路上，一节火车车厢里，她知道那个地方

为了找回这本日记，莉莉让人用手摇泵车在铁轨上摇了12英里，到了贮木场，爬进第29节车厢，

是这个吗？

是的，谢谢您

不客气

再见

接着

谢谢您，先生

把早点吃掉，里面有蛋黄酱。

别担心

莉莉，显示神谕的莉莉，你的医生宣告你只能活三天，你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你让自己治愈了自己的高烧昏迷，也让自己从那场惊悚的昏迷中逃离魔鬼的怀抱醒了过来，

你患有小儿麻痹症的腿带着你走过千山万水，你带着自己和凯思琳的思想找到了玫瑰，

你的猫预言过弗朗西丝的中枪，你的祈祷又让她活了下来

你的血救活过弗朗西丝，你的故事又让她死掉

莉莉，你绿色的长裙在长途跋涉中变成碎片，你卷曲着身子躺在中央公园池塘旁的空长凳上时，被人从那暂时的栖身之所赶了下来

走开，那个男人说，对不起小姑娘，你难道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吗？

有的，谢谢您，别担心

你就一个人？

不。我弟弟跟我一起

弟弟叫安布罗斯

很可能跟那只叫特里克西的猫一同被埋葬在了一起，但永远会陪伴莉莉从黑暗走向光明

——《跪下你的双膝》安-玛丽·麦克唐纳

Jun 4,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