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坟地在我的记忆里并不是什么阴森恐怖的地方,还偏偏跟一些小美好联系在一起。
小镇的坟地都在荒地上,我熟悉的一片坟地在临海的那条海堤下面的一片荒野里,与小镇其他的荒野不同,这片地上都长着爬地草和婆婆纳,都是低矮的草种。爬地草只横向生长,经脉匍匐在大地上不断分叉,长叶,再分叉。拎起一棵来,它竟像一张网一样被拎起一大片来。
春天的时候,婆婆纳便开出淡蓝色的小花儿来,星星点点的蔓延开,这片草地看起来就整洁而舒适。一个一个坟头便散落在这样一片草地上,坟与坟之间间隔很大。
一场春雨后,我总是喜欢和几个伙伴一起去坟地里捡葚菜。葚菜炒豆腐又嫩又鲜,足足的野味呢!
我们穿着靴子,拿着淘米箩。奔走在坟地里,眼睛盯着地上,心里想着要捡多一点,完全想不到这是坟地,想不到害怕两字。
葚菜也是一种苔藓植物吧,晴天的时候,它总是又瘦又小的趴在地上,像大地的一层油皮,有时候还被太阳晒得卷了边,灰不溜秋的毫不起眼,也没人搭理它。
一到下雨天,它们便欢快起来,伸展开四肢,咕吱咕吱的喝饱了水,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木耳似的,但比木耳薄,深绿色呈半透明状。
我从小眼神不好,总做不到小伙伴们的眼疾手快,但我拾葚菜自有我的小窍门儿。我总是在草地上找一个个的小水坑,伸手一捞就是一大串葚菜。原来它们在水里吸足了水分,自然又肥又大了。小伙伴们总是很羡慕我,我却一直没告诉他们这个秘密。现在却再也见不到那种植物了。我的小窍门便再无用武之地。
外婆曾不让我去坟地,说下雨天那里阴气重,会撞到不干净的东西。可那时候收获的满足感比这世间任何事都具有诱惑力呀!也就总是盼望着下雨,盼望着去坟地捡葚菜。
坟地里还有一种植物的花让我一直念念不忘,那便是葵花芋的花。
我是喜欢花的,即使是荒野里星星点点的婆婆纳的蓝色小花或是墙角偶遇的一丛宝盖草我也喜欢的不得了。
葵花芋是泼长的,坟地里这里一片,那里一片,坟头上,树脚下到处可见。也不知道最先是谁在这片土地上种下的第一颗种子,反正每年春天它们如约破土而出,没有谁给它浇水施肥,它依旧可以长大开花,婷婷袅袅的像长腿的姑娘,到秋天便顶着一朵金黄色的花朵伸长了脖子张望。它的果实是结在泥土里的,想吃的时候带着小锹去挖。生姜似的黄褐色的根块,切片炒着吃,又脆又嫩。腌起来当小菜也是美味的。
我最喜欢的是它的花,夏末初秋,它的花最灿烂,褐色的花蕊,金黄色的花瓣细细长长的围了一圈。蓝天白云下,那些金色的天使尤其耀眼,照亮了半边天空似的,驱散掉坟地里所有的阴森可怖。
我时常去看它们,总是恨不能剪下全部的花带回家,却又迟迟舍不得剪下一朵来。总是矛盾着看它们许久,才剪下几枝,回去插在我房间的花瓶(形状好看的酒瓶)里。房间里顿时灿烂夺目起来了。
这些平平淡淡的小事有时候就突然的从记忆里跑出来,那些快乐满足不知不觉间就把心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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