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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即使在传统儒家“温柔敦厚”熏染下,中国古代文人骨子里仍然不缺乏男儿的铮铮铁骨,更不缺乏杀敌卫国的侠义气概。而事实上杨炯在《从军行》所表达的感概并不能简单的实现,因此中国古代许多文人把在客观上无法执剑的遗憾转嫁到主观情感上,这种主观情感喷涌而出的作品有一个显著字眼——剑。
诗人正是无法身体力行具体的“剑”,只能通过作品幻想自己在战场奋勇杀敌,以抽象文字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剑不仅有悠久的历史传统,还流传至今,历朝王公帝侯,文士侠客,商贾庶民,莫不以持之为荣。在华夏文明的进程中,无不伴随着剑:纵横沙场、称霸武林、立身立国、行仁仗义。剑一步步的完成了武力到权利到精神寄托的象征,并且走进了文人歌咏兴寄的世界。
剑,文人,侠客?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盛唐中唯有青莲居士三者兼具。说他是文人,他却“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说他是侠客,他却绣口一出,吐出半个盛唐。他既是一个具有侠士气概的文人,也是一个具有文人气质的侠客。剑或成就了他挥剑斩浮云,或成就他手持倚天斩长鲸,或成就他按剑清八极,或成就他百战沙场碎铁衣。剑不仅伴随他游山历川,还不断地涤荡着太白精神世界,每当读起这些诗句,我总会在脑海里幻想他传奇式的生活片段,羡慕他放荡不羁的洒脱心态,然后为他遗憾的一生挫胸顿足,潸然泣涕。
奸佞的谗言流语、君主的昏庸无道、朝野的懦弱萎靡,它们一次次的把“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的李太白推向绝望的深渊,但是太白一生也没有动摇过“为辅弼,定寰区”的决心。“国家不幸诗家幸”,他的作品幻化成一柄巨剑,劈开了那些前进道路上的荆棘,展现给后世的是“如逢渭水猎,犹可帝王师”的志向。
学剑——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
“李花怒放一树白”,李白年自年少注定不是一个寻常的人,他经常以一个头戴高冠,腰佩雄剑,身穿珠袍的侠客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锦带横龙泉”、“手中电曳倚天剑”,可见太白对名剑的喜爱。太白不仅喜爱剑,还学习剑术,“顾余不及仕,学剑来山东”,“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在全民尚侠的唐代,太白用他最浪漫、最癫狂、最豪放不羁的方式淋漓尽致地谱写了属于他的任侠风范。
君且看太白“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再看“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邀”,还看“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苦吟诗人贾岛的“十年之剑”也只是“今日把示君”,而太白在酒酣耳热之际,快意恩仇,手起“剑”落,这种近乎违背常理的夸张来显示建功立业的渴望,放眼整个大唐,青莲第二,何人敢谓第一。
此时剑是以武犯禁的剑,是豪放勇猛的剑,是杀敌诛佞的剑。
拔剑——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太白盛名在外,终于得到皇帝召见,“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来到长安,往日的心酸苦涩与此时无法抑制的喜悦形成强烈对比,此后御手调羹、龙巾拭吐、国忠捧墨、力士脱靴,太白在藐视权贵的气魄上空前绝后。然自古英雄多磨难,一帆风顺非谪仙,当初以为“总为浮云遮望眼,长安不见使人愁”,而现实是即使身处长安,浮云仍蔽日!太白的一腔报国热血堙没于妇人与小人的流言蜚语中,消解在他终日借酒浇愁的醉梦里。
君不见太白“倚剑增浩叹,扪襟还自怜”;君不见“宝书玉剑挂高阁,金鞍骏马散故人”;君不见“长啸倚孤剑,目极心悠悠”;君不见“古琴藏虚匣,长剑挂空壁”。后世苏轼有“卖剑买牛吾欲老”,辛弃疾有“竟须卖剑酬黄犊”,当象征着理想的剑被闲置,甚至被卖的时候,太白已经看透了自己对玄宗“弹铗高歌”是换不来冯爰的“缨封万户”。
此时剑是愤懑不平的剑,是怀才不遇的剑,是壮志难酬的剑。
弃剑——弃剑学丹砂,临炉双玉童
太白在大赦后还是能吟出“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愉悦诗篇,但此刻谪仙的心境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常年飘泊江湖以及长安的“黄粱一梦”让李太白幡然醒悟。“剑未万人敌,文窃四海声”,原来他以前夸耀的剑术和文采都不足挂齿,“误学书剑,薄游人间”,太白最自豪的剑此刻也挥之无力,“雄剑挂壁,时时龙吟”,阵阵不平的龙鸣只能在夜里空响。
太白在采石矶落水,被传为“醉酒捉月,骑鲸仙去”,然而这只是误传,人们似乎觉着这种浪漫的离世才符合谪仙的仙去。太白力图向世人证明他的志向未改,并付诸于从军,“抚剑照严霜,雕戈鬘胡缨”,可惜半途因重病返回金陵,留下无尽的悲叹。
此时剑是是悲慨凄凉的剑,是不甘寂寞的剑,是理想彻底破灭的剑。
太白的一生是诗的一生,是剑的一生,这把剑继承了他的意志,即使太白仙逝,也无法阻挡其魅力流传千古,他的诗见证了整个盛唐,而他的剑随手一挥,更在历史的星空下划出一道道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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