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哭声

作者: 靖哥哥_8ff4 | 来源:发表于2018-07-28 10:24 被阅读0次

              夜半哭声(一)

    近效的白桦林场前面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到可以看见水里游动的小鱼小虾。每到夏天,总能吸引到一大群孩子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捕鱼捉虾。渐渐地,大人们偶尔也有来这里捕鱼的。

这些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从前年开始,孩子们不再来了,甚至大人们也不来了。起因是因为五年前这半山坡上盖了个别墅,倒不是别墅的主人不尽人情,不允许人们捕鱼捉虾,而是隐隐约约地传出来这栋别墅里面闹鬼的事。

别墅是二层结构,层间举架4.5米,上层五间下层四间,取九最大之意。

别墅的主人姓柳,单名一个“禅”字。据说当初他老爸之所以给他取了这个“禅”字,是因为看中了蜀后主刘禅大度睿智,与世无争,能保一家平安,这柳字与刘字洽好谐音。而且“禅”字有三个读音:第一读音为chán,系佛教用语“禅那”的略称,乃静思之意,为佛教修行的一种方法。第二读音为shàn,是古代帝王祭山川土地之名,也指帝王让位给他姓,或传位于继承人。第三个读音与本文无关,不再赘述。而这“禅”字,无论别人怎么读,都是老爸的意思。

当初选择在这里建别墅,柳禅就是看中了这里依山傍水,特别是那一大片白桦林。柳禅从小喜欢白桦树,是从用白桦树皮做画开始的。那一层层薄薄的树皮纤维细密、纵横无痕、薄层如纸,白桦的里皮能刻画出你想到的所有的生活和想像,是集剪、刻、雕、烫、画等多种手法为一身的唯美的工艺选材。

别墅建成最初一年,柳禅的父母和他的一对儿女住在这里。每周放假,他便和妻子来这里过周末。春夏秋三季,全家人吃的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蔬菜,闲暇时,老人和孩子们一起侍弄着菜地,摸鱼摸虾。周末,柳禅则到这里继续他儿时的梦想,找出他的刻刀烙铁,把自己的想象留在白桦树皮上。

柳禅的妻子周暄,职业是护士。闹鬼的事就从她这儿引起的。

事情发生在三年前,也就是刚刚住进别墅两年以后。那年夏天柳禅向往常一样和妻子来过周末。周六后半夜2点左右,周暄去卫生间,坐在马桶上方便后按下冲水按钮,在哗哗的水声响完不久,就听到隐隐约约的有婴儿的哭声。一开始,周暄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仔细听了半天,这声音分明就在自己旁边。吓得她提起内裤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房间。

柳禅被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问出了什么事?周暄吓得按着胸口喘了好半天才道出了原委。

柳禅不信,这附近只有他们这一栋别墅,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夜半哭声(二)

周暄是省医院外科的护士,平日里什么样的恐怖场面没见过,看死人就像看死猫死狗似的,怎么会被这一所谓的婴儿哭声吓破胆了呢?

问题还真就出在这里,也许平日里你见不到各种恐怖的死人,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恐怖面目的狰狞可怕。而见过的人则不然,周暄就属于这种。她从婴儿的哭声中联想到了那些异常死亡的婴儿的面孔,那种只能在解剖室手术室才能见到的眼凸嘴斜的血淋淋的场面,这种突如其来的联想不禁让她毛骨悚然。

柳禅来到卫生间,卫生间里鸦鹊无声,根本听不到妻子所说的任何哭声。他故意的用拖布杆敲敲打打的弄出声响,卫生间里还是一如平常,非常的安静。他怀疑妻子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回到卧室,周暄还围着被子坐在床上,惨白的脸上稍稍的恢复了点血色。

柳禅把自己检查的情况告诉了周暄,周暄半信半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但愿真的是。即然柳禅没听到任何声响,她想也许是自己听错了,可能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可能是最近几天尽是给婴儿做手术了,哭声听多了吧。周暄安慰自己。

周日晚上周暄照例去卫生间,本来无事。可就在她准备取手纸的瞬间,哭声又传了出来。这回周暄没急着跑,而是屏气凝神的仔细听,没错,是婴儿的哭声,而且还不止是一个。周暄手纸也没取,照例是提起了内裤撒腿就跑,回到卧室一屁股坐在床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楼上的父母。老爸以为柳禅和媳妇吵架了,气呼呼的走下楼来,对着柳禅吼道:干什么又欺负周暄?每次柳禅和周暄拌嘴,老爸都不向着他儿子。

柳禅猜测周暄又是因为听到了婴儿哭声,见老爸下楼便没敢向他说出实情,毕竟父母要长期住这儿,在问题没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的好,免得两位老人害怕。

“没事的,我们没吵架,刚才周暄上卫生间崴了脚了,你回去睡觉吧”。柳禅用谎话把老爸骗回了房间,这才问周暄是不是又听到婴儿哭了。

周暄点点头。

经柳禅这么一问,周暄感到比上一次还可怕,她死死地抱住柳禅不撒手,泪水淌了柳禅一肩一背。

柳禅一只手圈在周暄的腰上,一只手抚摸着周暄的头发,周暄慢慢的平复下来。

两人就这么互相抱着坐了一会儿,周暄不哭了,但柳禅还是能感觉到周暄在抖。

周暄这回吓得不轻。她从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婴儿哭声中,再一次回忆起了手术室中那血腥的画面。

柳禅放下着周暄的腰,并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两个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从周暄的眼睛里,柳禅读到了那种从来没见到过的惊恐和不安。她的瞳孔好像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大,大到像是一个黑黑的暗暗的无底洞。

夜半哭声(三)

柳禅要去听听到底是什么声音,周暄不许,她害怕一个人独处,这次是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柳禅只好就这么抱着她,周暄也只有在柳禅的怀抱里才能体会到安全。

直到周暄慢慢地睡去,柳禅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柳禅轻手轻脚的走到卫生间门口,听听没什么动静,便推开门到处找了起来。他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孩子们藏在哪里的的电动玩具。卫生间不大,柳禅翻遍了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但他什么也没找到,也没听到任何声音,更不要说哭声了。他还是怀疑那是周暄的幻听,一定是周暄这些天累的没休息好产生的幻听,如果不是,为什么自己没听到?为什么父母每天都在这儿住也没听他们说起过。

想到父母,柳禅决定明天先问问老爸,如果真有什么婴儿哭声,也算是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当然没有更好,但愿那只是周暄的幻听。

周一早上,柳禅和周暄忙着上班,不到六点,便匆匆告别了二老离开了别墅。

路上,柳禅边开车边问周暄:“你这几天是不是累的,要不跟护士长请个假休息两天。你昨天晚上都没睡好,今天怎么上班啊?你那工作又不能偷懒”。

“没事的,也就是递个器械,做个消毒,没什么难度”。让周暄一说,什么事都简单了。其实周暄不想请假,一是因为手术室护士特别少,有一个休息的别人就得挨累;二是她实在是舍不得奖金,平白无故的歇两天,得少三四百块,这年头钱又不咬人,谁也不能跟它过不去。

因为早上走的匆忙,没顾得上跟老爸讲周暄听到婴儿哭的事,柳禅把周暄送到医院后,给公司挂了个电话又驱车返回了别墅。

老爸听了柳禅的话,也感到很奇怪。他们已经在这儿住一年多了,还真没听到什么有婴儿哭。

柳禅让老爸想想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老爸想了半天,还真没想起来什么。

柳禅问:“平时你们去楼下的卫生间吗?”

老爸想了想:“晚上还真没人去。不过白天到是有,特别是都在外边玩儿的时候,谁还能跑到楼上去呀”。

“要不,我去问问你妈她们娘仨?”

老爸说着就要走,被柳禅叫住了。

夜半哭声(四)

柳禅不想让老妈和孩子知道这件事,无论婴儿的哭声是否存在,他都不想给老妈和孩子无端的平添几分恐惧。他把自己的想法跟老爸说了,老爸没表示反对。

“就你自己注意点就行了,别惊动她们,如果真的有哭声,打电话告诉我”。

和老爸道别之后,柳禅回公司上班。

柳禅走后,老爸这一天没闲着,隔三差五的就往卫生间跑。老伴觉得奇怪,这老头子是拉肚子啦还是怎么啦,这一天到晚没少去卫生间。她问为什么,老头子还不说。弄得老太婆很郁闷。

到了晚上,仍未接到老爸的电话,柳禅更认为那个哭声是周暄的幻听。

吃过晚饭,柳禅给老爸打个电话,老爸说这一白天去了七八次卫生间,什么声音也没有,倒是把你妈给弄迷糊了,她老是问我是不是拉肚子了。

撂下老爸的电话,柳禅把老爸说的情况讲给周暄。周暄仍坚持说,自己是绝对听到了,绝对不会是幻听。

柳禅仍然是半信半疑。

早上起床,柳禅正在刷牙,老爸打来了电话。柳禅一看是老爸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哭声又来了。

果然,老爸昨天晚上一宿也没睡多少觉,两三个小时就起来去趟卫生间。这一晚上他有两次听到了婴儿的哭声。糟糕的是,他把这事告诉了老妈。

老妈本来就胆小,当初搬到这别墅住老妈就死活不同意,什么荒山野岭啊,荒无人烟啊,总之就是不去。但老爸和孩子都坚持要住,她没有办法不得不跟来。好在柳禅周暄每周都来。住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这里环境还不错,有山有水有树林,夏天还能和老伴、孩子下河抓鱼,养些鸡鸭,种点蔬菜,倒也快乐。

今天早上睡醒觉,老妈又磨磨叨叨说老爸从昨天白天到今天早上,不知道折腾啥,仨两小时的就往卫生间跑,还不告诉她怎么啦,弄得她是心神不宁。老爸抗不住院老妈磨叨,一不留神就说吐噜了嘴。这一下子,老妈吓得不轻,非让老爸把楼下的卫生间锁上,好像只要如此,婴儿的哭声就能被锁住了。

柳禅没敢把老爸听到婴儿哭的事告诉周暄,等周暄上班后他又驱车来到别墅,他想向老爸详细打听一下婴儿哭声的情况。

柳禅到了别墅,刚下车老妈就走了过来,她拽着柳禅的胳膊说,你赶紧把这破房子卖了,我可不在这住了,再住下去还不把人吓死。

夜半哭声(五)

柳禅和老妈回到屋里,老爸端着一壶茶示意柳禅到楼下客厅里坐下。

喝着茶水,柳禅听老爸慢慢的讲述着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看完新闻联播,我到卫生间去了一遍,什么事也没有。回来后我也是坐在这喝茶看电视。10点多钟准备睡觉,我又去了趟卫生间,还是没事。我开始怀疑你说的那事不靠谱,便回到楼上睡觉。也许是水喝多了,后半夜两点多钟被尿憋醒了,本来是要去楼上卫生间的,一想到婴儿哭声,我便去了楼下。方便完了什么事也没有,就在我临走前要关门的时候,我听到了身后传来婴儿的哭声。那声音真真切切,而且不止是一个婴儿的哭声,吓得我心里直发毛。仗着胆子站在卫生间门前听了一会,也就不到半分钟,哭声没了。早上4点多钟我准备起来活动活动,又去了趟楼下卫生间,还是临走前,还是要关门的时候,又听到了婴儿的哭声。由于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也不那么害怕了,便硬着头皮多听一会,发现声音好像是从墙外传过来的。我出门绕到屋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直接溜达去了,早上就给你打了电话。

柳禅听完老爸的述说,才真的上心了。哪来的婴儿哭呢?而且还都是在晚上。他什么也没说,喝了碗老妈煮的小米粥,便开车走了。临上车,老妈还嘱咐他别忘了人卖房子。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柳禅来到白桦林边上看林人的小屋。

小屋里没人。看林人晚上不住在这,这林子离村子不远,看林人骑个28自行车,一来一往的也就十来分钟。看林人明着看是看护这片白桦林的,其实他跟柳禅一样,都是白桦树皮画的爱好者。他种这片林子,就是为了能自己挑些好材料,刻点好作品,这也是他养这片白桦林的主要收入。

柳禅把车开进村子。村子里不少人都认得他,当初盖这个别墅的时候,许多人都帮过工,房子盖好后,柳禅请大伙在院子里开伙,吃了顿大餐。老爸老妈搬来时,村里人经常往家里送些新鲜蔬菜,他也经常给村里人稍些他们需要的东西。正是这种来来往往,才使老妈不觉得孤单,才能在这住了下来。

柳禅找到村长,想打听一下他那个房场之前有过什么说道没有。村长一时没明白柳禅的意思,柳禅便把媳妇和老爸听到的婴儿哭声如实的讲了一遍。村长也觉得蹊跷,但也说不出个道道来。思前想后,村长想到了看林人。柳禅说看林人不在林子里,村长便带着柳禅去了看林人的家。

这一去还真问出点原因来。

            夜半哭声(六)

看林人姓邹,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外姓人家,谁也不知道他是打哪搬来的。他来的时候,村子里的土地早已分完了,他便找村长要租下河边上那块二十来亩坡地,讲定条件,租期30年,每年2千,一共6万块,一次付清。村长召开村委会商量,大家觉得6万块钱少点,想抬价。

正在大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时候,老邹走了进来。他不但没答应抬价,反而压了1万无,变成5万。他说,那片坡地土壤贫瘠,沙化严重,每年春天的大风都能从那里带走几十吨的土,而且地上有两座坟,让人家迁坟是要给人家钱的。大伙同意,我就签和同,不同意拉倒,我再到别的村找。

村委会的人傻眼了,当初提出要抬价的几个人谁都不吱声了。明摆着,这块地出手了就是5万块钱,不出手,就年年在那荒着。有这五万块钱,能给村里办不少事呢。就这样,老邹拿下了那块山坡地。

柳禅和老邹谈起了那两个坟地的位置,老邹也记不太清了。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应该就在那房子附近,但绝对不会是那房子的位置。因为那个坟地已经种上树了。

柳禅又问,迁坟的时候注意到没有,那里埋的是孩子还是大人?老邹表示记不得了。不过,他提供了坟主人的名字。

柳禅分别找到坟的主人,其中一个说的确埋的是个孩子。孩子死的时候才三个多月,只用了一个装衣服的旧箱子装上就草草地埋了,没想到十多年后还有人出2千块钱迁坟。

柳禅从坟主人的脸上、言语中没看出一点悲哀,反倒有一种庆幸,他真不知道这个主是不是孩子的亲爹。

从村子里回到公司,柳禅一路上总是在纠结,难道这婴儿哭真的和这孩子有关?他想找同事问问,可这事又不好张扬,左思右想,柳禅还真是给难住了。

晚上回到家里,他原打算把今天去村子里的事和周暄说说,转念一想,这事暂时还真不能告诉她,她要听说了和老妈一样,非得要卖房子不可。

老爸那头经昨天晚上一闹腾,老妈又要搬回来。老爸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算是暂时不提搬回去了,但说一定要找个明白人瞧瞧,这房子到底犯了什么病,看看能不能破。如果破不了,还是那句话,赶紧搬回去,卖房子。

一晚上,老爸再也没到楼下卫生间。以前那个卫生间就是门一关完事,这回老妈非要把门锁上。孩子们玩儿累了回来去卫生间只能去楼上,好在孩子们还都小,谁也不问这事。

一大早上,老爸打来电话,说有事找柳禅商量,还说先不要跟周暄说,弄得神神密密的。

夜半哭声(七)

柳禅直到下了班才回到别墅见老爸。

吃过晚饭,柳禅和老爸唠起了别墅,他把昨天白天到村子里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老爸说了一遍。最后,柳禅问老爸:你找我是不是也和这房子有关。

老爸点点头:“昨天你妈说找人看看房子,我倒想起来了,咱盖这房子的时候也没找风水先生瞧瞧,不知道是不是冲了什么?”

柳禅本来不信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用他的话说,从秦始皇到大清王朝,哪朝哪代的皇帝陵墓、皇帝宫殿不是找人看风水,为保子孙后代江山永坐,可是哪一代皇帝最后还不是灭亡了,所以,风水并不可信。但为了安慰老爸老妈,也为了解心疑,他还是答应老爸找个先生看看。

按照先生的说法,是柳禅的别墅挡住了那个婴儿的阴宅,所以他才出来哭。让柳禅再造一个小房子,带上纸人纸马,送上一程,在别墅的西北角给他重新安个家,婴儿就会不哭了。

为了解心疑,柳禅按先生说的一切照做,希望能从此没了婴儿的哭声。

此后一连五天,楼下果然没了婴儿的哭声,柳禅再次登门拜访先生表示感谢。

就在柳禅刚刚拜访完先生的第二天晚上,老爸又打来了电话,说婴儿的哭声又从卫生间传了出来。

柳禅本来就不大相信先生的说法,碍于老爸老妈,加上看林人老邹说的那个死孩子,不得不送了纸房子纸马,烧了纸钱,原本就为了解解老爸老妈的心疑,谁曾想还真的挨过了五天,弄得他也将信将疑。可这安稳日子刚刚过了五天,哭声就又来了。柳禅决定自己一定要一探究竟。

时间到了下一个双休日,柳禅和周暄照例要回别墅过周末,可这回周暄说什么也不去,她被卫生间婴儿的哭声吓怕了。柳禅保证已经没有了婴儿哭声,并把找先生的事讲给她听。周暄还是不敢回去,没办法,柳禅只好一个人回去看老爸老妈。

说来也奇怪,这婴儿的哭声柳禅一次也没听到,有还是没有都是听周暄和老爸说的。这次回来,他要亲自听听到底有还是没有,心里也好有个底。

整整一白天,柳禅始终坐在客厅里,开着卫生间的门,可是他根本没听到卫生间有婴儿哭声,他耐着性子等到了晚上。

吃过晚饭,老爸老妈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儿,柳禅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着茶水。他依旧把卫生间的门开着。

晚上10点多了,柳禅仍然什么也没听到,便关了电视准备睡觉。他对自己这一天的徒劳感觉很值,起码证实了所谓婴儿的哭声只是老爸和周暄的幻听,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向他们解释了。

柳禅正在卫生间刷牙洗脸,水哗哗啦啦的流着,忽然从马桶附近传出来微弱的婴儿哭声。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不止一个声音。柳禅关掉自来水,想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可哭声却突然停止了。

柳禅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除了偶尔传过来的蝉鸣什么声音也没有。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是自己想的太多,注意力太集中也发生了幻听?不对,明明听到了婴儿哭声怎么会是幻听。他楞楞地看着马桶出神,这里边怎么会有婴儿哭呢?

柳禅小心翼翼的取下马桶水箱盖,里面除了浮球阀和水什么都没有。他实在不明白这哭声是怎么来的。

第一次听到婴儿哭,柳禅不再否认老爸和周暄说的了。

柳禅索性睡在客厅,他要再听听哭声到底是从哪来的。

夜半哭声(八)

柳禅从卧室搬来了被褥,他要睡在客厅。

后半夜,一阵雷声把柳禅惊醒。他侧耳细听,风透过没关严的卫生间窗户丝丝的传了过来。

柳禅起身关好了窗户,想到可能要下雨,便来到院子里。鸡窝上面的瓦前些日子被儿子砸坏了,一旦下雨鸡窝就会进水,他找来塑料布把鸡窝捂个严严实实。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屋的瞬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一声声炸雷像隆隆的炮声由远及近滚滚传来。随后有一股凉风吹过,柳禅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刚要开门进屋,就听院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声婴儿的啼哭,那声音好像就在院墙附件。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把柳禅惊出一身冷汗,柳禅想到院子里听听哭声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又一道闪电从夜空中降落,照得小院如同白昼,刚刚捂在鸡窝上的塑料布被风掀起了一个角,扑拉扑拉的敲打在鸡窝顶上,被闪电的白光一照,像是一群蠢蠢欲动的婴儿的白骨。鸡被惊吓得咯咯咯的乱叫,大鹅也将脖子伸出了窝,啊啊的叫个不停,紧跟着的一阵阵雷声,又把这一切的哭声叫声湮没在雷声里。

柳禅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定在了门口,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一阵大雨从天而降,柳禅好像听到了在鸡鹅的叫声和大雨的哗哗声中,有若隐若现的婴儿哭声夹杂在中间。这次柳禅听得真真切切,听得他毛骨悚然。他顾不得找什么哭声的发源地了,赶紧关上房门进了客厅。

就在柳禅经过卫生间的刹那间,卫生间里同样传出了婴儿的哭声。柳禅顺手关上卫生间门并扭上了门锁。

跑回了卧室的柳禅心惊肉跳地坐在床边上,静听着外面雨打在窗户上的啪啪声,他总能听到闪电过后伴随着雷声中传出的婴儿的啼哭。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鸡窝像是给那死孩子烧的小房子在眼前晃动,那扑拉扑拉的塑料布像是一堆堆的白骨在小房子上跳动。

柳禅彻底崩溃了,他就像一滩泥一样滩坐在床上,凭证外面暴雨如注肆虐地冲刷着鸡窝鹅架。

仅仅二十几分钟,雨过天晴,星星出现在黑黝黝的天上,像是在黑色的缎子面上镶嵌的宝石,一闪一闪的发着光。柳禅压抑着恐惧,小心翼翼的来到卫生间门前,卫生间里已经听不到了婴儿的哭声。他想打开门,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他又来到院子里,就站在房门口,想听到又怕听到那使人心惊肉跳的哭声。柳禅两眼死死盯着院墙,他记得那哭声刚才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偶然间,又有几声哭声从墙边传出,柳禅赶紧关上房门退回到屋子里。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卖房子,一定要卖了这房子。

夜半哭声(九)

早上六点多了,柳禅还躺在床上睡觉。

昨天晚上的一阵阵雷声雨声搅得老爸也没睡好,出门一看,小菜园子里到处是被雨水打落的花骨朵,地垅沟里还积着一汪汪的水。鹅窝没有门,大鹅早都跑了出去;鸡窝的门开了条缝,顶在门上的木棍歪斜在一边。老爸打开门,五只芦花鸡跑了出来,等了半,还不见剩下的三只鸡。老爸找根棍子到鸡窝里搅和,只感觉有东西挡住了棍子。老爸心里一沉:不好,鸡死了!

老爸想弯下腰试了半天也拿不出来鸡,无奈身子骨不听使唤,便回到屋里叫醒了柳禅。

此时正在做梦的柳禅被老爸叫醒,一听说鸡死了,吓得“扑楞”一下子坐了起来,老爸也被他突然惊愕的举动也吓了一跳。

柳禅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找了个带叉的树枝子,撅着屁股扒拉了好半天,总算把三只死鸡拽出来了。

三只鸡全都是脖子被咬破了,看样子像是黄鼠狼咬的。但他们在这儿住了两年多了,从来没听说过有黄鼠狼,怎么昨天一晚上就咬死了三只鸡?柳禅忽然想起了下雨时鸡的叫声和婴儿的哭声。《鬼吹灯》里说,这黄鼠狼要是成了精不但能模仿人说话还能把人迷住,不知是真是假。昨天晚上咋就那么巧这院子里又是孩子哭又是鸡鹅叫,鸡还被咬死了,难道真的有成了精的黄鼠狼?那么那个死孩子和昨天晚上这个黄鼠狼是什么关系?和这些天来发生的婴儿哭声又是什么关系?柳禅不敢想下去,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这个不信邪的人焦头烂额了。他没敢告诉老爸昨天晚上在院子里也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老爸老妈接回去,然后再把这房子卖掉。

月底前这十来天,天气出奇的好,到小河里摸鱼的人也多了起来。老邹看护的这片林子离小河很近,平时他不大到河里抓鱼。自从柳禅找他打听埋孩子的坟地,又从村长那儿听说柳禅这个别墅一到晚上就有婴儿哭,他怀疑这不是真的,他在这看林子有八九年了,不但没听到过婴儿哭,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类事情。这几天他便借着抓鱼做幌子,有事没事的故意在别墅附近转,他想听听到底这里有没有婴儿哭。

九月份的最后一天,老邹从别墅旁边经过,发现柳禅正在指挥一群人搬家,这使他确信这房子里有婴儿哭铁定无疑,否则住得好好的,柳禅为什么要搬家。

柳禅搬走了,房子空了下来。有人有家具屋里院里都有生气,这一没了人,屋子再这么一空,说话的声音都是嗡嗡的。院子里的蔬菜还在,高高的黄瓜架豆角架和几垅苞米,在秋风的吹动下哗哗啦啦地响,更给这院子这小楼增加了几分恐惧和神密。

傍晚,老邹吃过晚饭,不由自主的又转到别墅墙外。透过铁栅栏大门,他看到院子里的菜地仍然生机盎然,这么多菜不摘烂在地里真是太可惜了。也是贪心作祟,老邹跳过栅栏门,想摘些黄瓜豆角带回去,就在他刚刚钻进豆角架底下、伸手要摘豆角的时候,只见一只毛色暗黄,肚子上有淡淡白色的黄鼠狼正直立的站在豆角秧下,两只像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瞪得圆圆的在注视着他。老邹吓得后脖子冰凉,连滚带爬地钻出豆角架,翻过大门,一口气跑回了家。

夜半哭声(十)

老邹刚一进村子,就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他没敢回头看,进了家门,才感到踏实了不少,心里的恐惧有了一点点的缓解。口干舌燥的他顾不得开灯,便摇起辘轳把从井里打上半桶水,捧起水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天擦黑,村长喝了点小酒出门溜达,只见老邹从白桦林那边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感到非常奇怪。这老邹平日里很稳当,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玩儿命的跑,便紧跟着老邹也进了院子。

由于天黑,老邹屋里没点灯,更黑。村长推开门,模模糊糊地就看到厨房的井口边上站着个东西,一只水桶悬在半空,水正在顺着水桶往下淌。村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吓的酒都醒了一半。他突然想起柳禅临搬家时跟他说的别墅里闹黄皮子,再看到眼前这一幕顿觉后背发凉。村长想都没想,抄起门边上的门栓,照着水桶一门栓打了下去,转身撒腿就跑。

老邹正喝的起劲,忽然听到门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心想坏了,是不是黄皮子跟来了。刚要放下水桶,就觉得水桶被什么东西“咚”的敲了一下,震得他头昏眼花,一屁股坐在井沿上。

村长一口气跑回家,上气不接下气的坐在坑沿上。老伴问他怎么啦他一个劲地摆手,什么也不说。老伴觉得奇怪,刚才还好好的出去了,屁大个工夫就连跑带颠的跑回来,连话都不说,这是中了哪门子邪了。

柳禅的别墅里闹黄皮子、三更半夜有孩子哭的事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还有的说老邹招了黄皮子,村长在他们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脑袋顺着脖子往下淌水,事情传得越传越神,越传越没谱。有的说是柳禅把房子盖在了谁家孩子的坟上,如今孩子找不到家了,天天晚上出来哭。还有的说是老邹把死孩子的坟迁走了,孩子没地方住了,托黄仙找老邹要房子。事情越传越神,吓得老邹晚上不敢回林场看林子,小河边也没几个人敢去摸鱼。

最上火的是柳禅。前前后后花了50多万盖的别墅,被婴儿哭声闹腾的搬了家不说,眼看着这房子在那撂着没人敢买。房价一降再降,终于在降到35万的时候,有一对外地的老夫妻不知情,买下了这栋别墅。

这对老夫妻打小从农村长大的,男的姓黄名安,女的姓林名子苏,退了休一心想回农村养老,可是老家早都没人了,房子也早都拆迁了。看到这栋别墅只卖35万,老两口就动了心。老夫妻俩 也想到了这房子可能有什么说法,否则别墅的主人不至于这么急于低价出手。打听村子里的人却都绝口不谈,但从人们的眼神中似乎能看到有些弥端,最后还是从一群半大孩子口中得知点蛛丝马迹:这房子闹鬼,有黄仙。老夫妻俩笑了,他们自来就不信什么黄仙,不就是黄鼠狼嘛,老头子年轻时候经常打黄鼠狼,用它的皮去供销社换钱。

柳禅是夏天搬的家,房子到了深秋才卖出去,整整空了三个多月。

院子里种的黄瓜豆角都成了籽了,几笼红薯秧也没有了精神,蔫儿蔫儿的躺在笼沟里晒太阳。

十月中旬,办完了所有的过户手续,老两口打开了三个多月没人进过的大门,儿子儿媳妇带着搬家公司的车开到了院子门口。

一冬相安无事,老夫妻没见过半个黄皮子的影。黄安从搬进来第二天就开始下套子,幻想着套住几号黄皮子给老伴做个围脖,可是这一冬算是白忙活了。

村子里的人整整一个冬天也没听说别墅那边有什么说道,闲话便又传开了,说黄安是蛇仙,你听人家那名字,就知道是专门降黄鼠狼的,所以黄鼠狼不敢出来。还有的说黄安年轻时候常抓黄鼠狼,他身上有股邪气,黄鼠狼不敢近前。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一天晚上,老夫妻俩伺养的宠物狗突然对着一楼卫生间疯狂的吠叫,老夫妻俩睡梦中被狗吵醒了,黄安还是头一次听到狗这么个叫法,吓得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衣服,边穿边跑下了楼。

夜半哭声(十一)

卫生间的门关闭着,狗的狂叫令黄安产生了一丝恐惧,看着狗惶恐不安的样子,黄安的这种恐惧感更强了。

黄安贴近卫生间的门听了半天,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更觉得奇怪了。这狗为什么叫呢?

人能听到声音的频率是20到20000Hz,狗能听到了声音频率是15到50000Hz,黄安已经60多岁了,他能听到的声音频率更窄。难道狗听到了人听不到的什么声音?

黄安忐忑地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股冷风从里面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卫生间的小窗户没关,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黄安稍稍的放下点心:可能是雨声吧。他关好窗户,重新回到楼上睡觉。老伴问,怎么啦,狗叫。黄安说,下雨了。老伴没听明白,下雨了和狗叫有什么关系?

天要亮的时候,狗又叫一起来。黄安起初没理它。可这狗没完没了的叫,声音中带着恐惧。黄安起来看看窗外,雨还在下着。他想,雨一直下着,狗为什么这会儿又叫了?

下了楼,黄安发现狗仍然是对着卫生间狂叫。他犹豫了一下,到厨房拿起一把餐刀,轻手轻脚地走到卫生间门口,侧过身子,突然打开卫生间门,什么也没有。

狗不叫了,歪着脑袋警惕地看着卫生间。看了好半天,它才小心翼翼地进来,在大便器附近嗅来嗅去,又一脸失望的样子看着黄安。那意思像是在说,什么也没找到。

黄安对着大便器浇了一泡尿,随手按下抽水马桶按钮,水箱里的水哗啦啦地冲走了尿。黄安转身离开卫生间,带上门。就在此时,狗又叫了起来,黄安突然听到了好像有婴儿的哭声,这声音就来自卫生间。

黄安推开门,声音没有了。他使劲地揉了揉耳朵,屏住呼吸,侧耳细听,什么也没听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狗也听错了吗?狗为什么在那一时刻会叫?

黄安在楼下折腾半天,老伴在楼上躺不住了。她站在楼梯口:“又怎么啦?不睡觉折腾啥呀?”

“你没听狗叫吗?不知道怎么地了,它老是朝着卫生间叫。”黄安一边回答着老伴的话,一边还对着卫生间看。他没看出来卫生间里有什么变化。

“上来睡觉吧,把狗也抱上来,一会儿折腾亮天了。”老伴说完,自顾自的回了房间。

黄安看了半天终究没出什么名堂,便听了老伴的话,抱起小狗上楼睡觉。

黄安这一次睡得挻踏实,日上三竿了,才被老伴叫醒。

转眼到了五月份,自从上次半夜狗叫、听到婴儿哭声后一个多月了再没发现什么异常。黄安也就再没往心里去。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门前的小河摸鱼的人多了起来。这天黄安两口子闲着没事,便做了个网兜,拿了个水桶,也到河里凑热闹。

村长带着孙子正玩儿的起劲,见黄安两口子也过来抓鱼,上前打过招呼后问道:“这房子住的还舒服?”

林子苏不认识村长,支应着点点头:“还好,还好。”

“我就说吗,柳禅压不住事,你看,你们老两口一看就是个镇得住的主。”

黄安从村长的话里似乎听到点什么味道,忙问:“你是说原来的房主吧,他怎么不压事了?”

村长自觉说走了嘴,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就是她那个媳妇,老是说那房子里有孩子哭,其实哪有啊,是吧,你们住这么长时间了,这不是好好的嘛。”

    夜半哭声(12)

经村长这么一提,黄安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也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这么长时间没事,他已经将这件事淡忘了。

为了不惊扰老伴,黄安没接村长的话,而是把话头岔开:“村长,这河里鱼多吗?每天都看到有抓鱼的。”

“多什么呀,就是图个乐呵,玩儿呗。”村长见黄安不再提孩子哭那事,便就坡下驴,也不再提起。

“村长,有件事还得求你帮忙?”黄安想在园子里种几样菜,他已经种了韭菜小葱,辣椒也已经出苗了。

“什么求不求的,这你就外道了,只要是这个村子里的事,尽管说。”村长见有人求他,一脸的自豪。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求点菜籽,或者等你间苗的时候,给我留点苗子,园子里想多种点菜。”

“这个没问题,你随时可以去村里找我。”村长爽快地答应了。

黄安要菜籽就是个借口,其实是想向村长打听一下这房子有婴儿哭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村长主动提到这件事开始,黄安便认定这里面一定有故事,而且他也一定知道原委。黄安早就预料到,原房主这么低价卖房子,一定有原因。只是当着林子苏的面他不便提。

第二天早上,黄安以要菜籽的名义,一个人来到村长家。

村长见黄安真的来要菜籽,连忙吩咐儿子把家里所有的菜籽都拿出来供黄安挑选。黄安忙说:“村长,先别忙拿菜籽,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向你请教个事。”

我能知道什么事?村长在心里嘀咕着。

“昨天听你说我的那个屋子里以前有小孩子哭,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黄安说起了昨天与村长刚刚见面时说到的问题。

村长听黄安是问柳禅那个别墅闹鬼的事,立即来了精神,便将他从柳禅那听到的和村民们传说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临了还加了一句:“你再问问看林子的老邹,他都被那房子里的黄皮子吓破胆了,这都大半年了,晚上不敢在山林子里住。”

黄鼠狼黄安倒不害怕,但婴儿哭他倒是十分在意。比起黄鼠狼能迷人,他倒更相信孤魂野鬼祸害人。

黄安从村长家里出来,除了手上多了个装满半塑料袋的菜籽外,脑袋里还装了一大堆狐疑。看来村长是绝对没说假话,自己也确确实实听到了婴儿哭声,自己家的狗也莫名其妙的狂呢。如果这别墅没有问题,柳禅怎么能低于造价20万卖了呢。

黄安一边往家走一边琢磨怎么和老伴说这件事。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说不定哪一天再把老伴吓出病来。

五月下旬,进入夏天的第一场大雨从傍晚一直下到夜里,一阵阵雷声不时的从远处的天边传来。小狗蜷缩在楼下的狗窝里打盹。

黄安和林子苏没敢开电视,整个这座林子里就属这个别墅的位置最高,黄安怕电视天线把闪电引到屋子里,两个人闩好了门窗坐在床上摸扑克牌消磨时间。

晚上8点多钟,突然楼下的小狗狂叫起来。黄安心里一惊:坏了,又有婴儿的哭声了。他赶紧穿上拖鞋就往楼下走。

夜半哭声(十三)

黄安来到楼下,只见小狗对着卫生间狂吠不止。黄安一把抱过来小狗,小狗仍伸长了脖子冲着卫生间大叫。

黄安猛地打开卫生间门,只听里面传出了不止一个婴儿的哭声。

黄安突然间愣在了门口,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卫生间,就这样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查查哭声到底从什么地方传过来。

小狗仍是狂叫不止,狗叫声掩盖了婴儿的哭声。

林子苏听到狗狗的叫声不同以往,也走下楼来想看个究竟。

见黄安抱着狗站在卫生间门口,不解地问道:“怎么了,狗咋这么呢?看到什么了?”问着话,林子苏把狗从黄安的怀里抱了过来。

林子苏抚摸着小狗的脑袋,轻声轻语地像哄孩子似的说:“乖乖,别怕,有我在这呢”。小狗的确乖巧了许多,把头靠在林子苏的肩膀上不再叫了。

黄安走进卫生间,查遍了卫生间的所有角落,仔细的搜寻哭声的来源,但是一无所获。

一道闪电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树影蔢莎间仿佛有无数个人头荡来荡去。各种鬼谧的脸像是在嘲笑黄安,好像在说,我就藏在这里,你来找啊。又一阵风吹过,树枝树叶被雨水敲打的沙沙声忽高忽低,此起彼伏。刚刚安静下来的小狗在林子苏的怀中突然抬起了头,两只耳朵像转动的雷达搜索着只有它才能感知的声音。

就在小狗再一次“汪汪”狂叫的时候,黄安听到卫生间窗外传过来婴儿的哭声。

林子苏站在客厅,看到怀里小狗又突然发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黄安把脑袋凑近窗户,婴儿的哭声在雨中时隐时现,忽高忽低,时而是一群婴儿在哭,好像置身于保育院,面对着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孩子;时而又是一个婴儿在哭,犹如石破天惊的一声凄厉惨叫;时而鸦雀无声,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又一道闪电从窗外划过,黄安贴近窗户的半边脸被照得惨白。此时,林子苏抱着小狗正探头向卫生间里张望,黄安惨白的半边脸吓得林子苏大惊失色,不由自主的“啊啊”叫喊起来,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狗紧紧地抱住,勒得小狗尖厉的叫着使劲向外挣脱。林子苏把小狗抱的更紧了,生怕它逃出自己的怀抱。

黄安被林子苏的叫喊声吓坏了,他以为林子苏也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地跳出了卫生间,“膨”地一声,关上了门。

小狗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卫生间。林子苏抱着狗没看到狗的表情,黄安却看得真真切切。他推着林子苏带着小狗慌慌张张的跑回了楼上。

这一夜,小狗叫个不停,黄安夫妻俩也没睡好觉。每一次狗叫,黄安好像都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至于林子苏听没听到,他即不便问,也没敢说。

天要亮的时候,雨停了。

黎明前的夜安静极了,没有蛙鸣,没有虫叫,折腾了一夜的婴儿好像也睡着了。睡意袭卷着黄安的眼帘,睡意也压抑住了心里的恐怖。一夜在惊恐中挣扎的黄安夫妻俩渐入梦乡……

夜半哭声(十四)

黄安躲在窗台后面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苞米地,地垅沟里放了个捕黄鼠狼的笼子。黄安刚刚趴到窗台上,就见一只黄鼠狼钻进了笼子,顺顺当当地从笼子里取出了做为诱饵的老鼠,笼子门却没落下来。黄鼠狼转过头,向趴在窗台上的黄安挥了挥爪子。

黄安眼睁睁地看见黄鼠狼钻进了笼子,又从笼子里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他看到那只向他舞动的爪子,白白胖胖的分明是只小孩子的手。再看那张脸,有一副尖尖的下巴颏,尖尖的脸上一对小圆眼睛正诡异的看着自己。黄安惊得后背发凉,自己打了大半辈子黄皮子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黄安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揉眼睛,没错,就是黄鼠狼。

黄鼠狼从笼子里拽出了老鼠,并不急着吃。它用爪子一根一根地拔老鼠的胡子 。每拔一根,老鼠就惨叫一声,那吱吱的叫声,听得黄安毛骨悚然。每一次拔胡子,黄安都感觉像是黄鼠狼拔掉了自己的胡子。

被拔光了胡子老鼠满嘴血淋淋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尽管黄鼠狼已经放开了爪子,老鼠还是一动也不敢动。

黄鼠狼望了望窗台上的黄安,用嘴咬住老鼠的脖子,前爪子在老鼠肚子上轻轻一划,老鼠的肠子肚子全都淌了出来。黄鼠狼慢慢地享用着黄安给它准备的美餐,每拽一下内脏,老鼠就不由自主地抖动一下。老鼠的每一抖动,黄安都觉得自己的心肝肺被拽去了一块。

吃掉了老鼠的黄鼠狼站在笼子门口,抬头看着窗台上的黄安,圆圆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分明在问:还有吗?

黄安吓得赶紧溜下窗台,低头一看,那只黄鼠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脚下。黄安突然感到他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响,身子在好像在迅速地变小,变得很快就要能钻进了那只捕鼠的笼子。

黄鼠狼抬着头眨巴着小眼睛注视着黄安。从那里发出来的光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这种力能把周边的所有物质随意变幻成它想要的高度、大小、形状。黄安感觉汗毛倒竖,一根一根的正在迅速变粗变长,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鼠毛。

黄安看到黄鼠狼在一点一点的变大,变得像一只狗。不,是一只狼,而自己就要成为狼嘴里的一块肉。他想跑,可是跑不动,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黄鼠狼贪婪的目光正在自己的脸上游走,黄安甚至感到自己的胡子在被一根根的拔掉。他想到了他那把防身用的电击枪,伸手向身后摸去。

老伴被黄安抓醒了,看着双手胡乱摸的黄安,林子苏猜到黄安一定是又在做恶梦了,她连忙推醒了黄安。

黄安仍没从恶梦中回过神来,忽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上身上瞬间大汗淋漓。

        天已经完全亮了。

刚才的梦着实把黄安吓的不轻。他怔怔地坐了好一会,任凭林子苏怎么叫也不吭声。

夜半哭声(十五)

黄安刚住上半年,就被闹腾的心神不宁,不得已搬了出去。别墅一撂就是近一年,广告打了无数期,总是无人问津。其间虽然也有几个想买的,但一打听原委,就都退了出去。到了第二年开春,总算有人买了,讨价还价后,别墅以30万元的超低价卖给了两兄弟。黄安不得不认赔。

这两兄弟哥哥叫刘兆丰,弟弟叫刘兆良,江西人。据说祖上干过摸金校尉,不过到他们这一代早都洗手了。文革时期他爷爷因为盗墓被红卫兵批斗致死,从此后家里再没有人干这行。但家里还收藏着一些有关盗墓的书籍、笔记,哥俩从书上和老爸那里也学了些皮毛。前些年流行的一本书叫《鬼吹灯》,还有《盗墓笔记》,他们都看过,不过,哥俩认为,那些内容都是作者故弄玄虚,只是引人注意的幌子,是为了增加看点、吸人眼球罢了。世界上哪有什么鬼了神了的,有的只是活人吓唬活人。

房子撂了一年,屋子里灰头土脸的,到处都是蜘蛛网。没搬走的木质家具被老鼠啃的破破烂烂的,屋里的几扇木头门没有一个是完整的。鼠粪一堆一块的到处都是,水笼头打开后就再也关不严了,滴滴答答的漏个没完。暖气一冬没烧,也不知道暖气片还能不能用。

看到这些,哥俩有些后悔,30万给多了。这上上下下九间房子,再加上厨房、卫生间,简单收拾一下没有个十万八万下不来。

哥俩白天晚上吃住在这,收拾了近一个月,多少有了点眉目。

这一个月,除了风声,两兄弟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什么婴儿哭啊、闹鬼啊什么都没有。村子里有好事的村民偶尔过来打听,见两兄弟有说有笑,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觉得奇怪。不久就传出来非常有鼻子有眼的说法:说是这两兄弟祖上是盗墓的,什么样的鬼怪没见过。有句话叫鬼怕恶人。哪有鬼不怕盗墓的,这叫一物降一物。还有的说,这两兄弟来的头一天,就在大门口放了几十万头的鞭炮,又在所有的方位上都贴了符,鬼都被镇住了。总之是越传越玄乎,越传越离谱。

刘兆丰、刘兆良也不解释,任凭风言风语到处传播。其实只有他们兄弟俩最清楚,放鞭炮是真的,但不是为了驱鬼,而是图个喜庆,至于贴符,纯属谣传。

一个月后,等到他们搬过来的时候,村民们像看稀罕物似的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哥俩无论大伙说什么,全部笑纳。

进入四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小河里的水虽然很凉,但熬过了一个冬天的小鱼小虾又缓了过来,偶尔可以看到小鱼游动的影子。

谷雨前后,又要开始种地了。

刘兆良在园子里打茬子翻地,刘兆丰去村子里买种子,他刚一进村,立即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夜半哭声(十六)

村里只有一家种子店,兼卖化肥,五金日杂农具烟酒,有时候也卖点水果。

刘兆丰还没进商店,店主人就迎了出来。

“刘先生,来小店用点什么”?

刘兆丰很奇怪,自己跟谁也没说到这家店里,他怎么知道我要来,没等进门就迎在门口。刘先生,这称呼怎么这么别扭。

刘兆丰也不便问,他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他选了韭菜、香菜、生菜、黄瓜、西红柿、豆角等平日里经常吃的菜籽,又选了粘玉米这样高棵的植物种子。称了重量打了包,刘兆丰结账算钱。店家说什么也不要:“你这点种子还不够我每天丢三落四扔的呢,拿去用吧,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这儿有”。

刘兆丰连忙道谢,店家反倒不好意思了:“这以后就是邻居了,乡里乡亲的,这点小事,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店家一脸的诚恳,让刘兆丰感到自己好像亏欠了什么东西。这点儿菜籽,给了钱,坦然自若,没花钱,反倒不安。

“刘先生,有事相求”,店主人终于说出了送菜籽的原委。“老家要迁坟,听说刘先生早年间祖上是摸金校尉,敢问一定知道看风水”。

刘兆丰终于知道为什么叫他“刘先生”了,原来根子在这呢。

摸金校尉虽然不干了,但看个房址选个坟地还是做过一些,街坊邻居只要开口,兄弟俩没有不帮忙的。虽然帮别人看风水,但兄弟俩却谁都不信风水。风水那东西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即保不了你富贵平安,也保不了你生老病死。

“知道一些,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说”。刘兆丰也套用了刚才店主的话,表示愿意帮忙。

店家千谢万谢,表示过段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刘兆丰客气地再次谢谢店主的菜籽,心里暗暗好笑:怪不得一口一个刘先生的叫呢,买菜籽还不收钱,原来是无力不起早啊。

回到家,刘兆良已经把地收拾得

差不多了。只剩下鸡窝鹅架看上去东倒西歪的,怕也派不上用场。刘兆丰拿了把镐稍一用力,砖头瓦块的就塌了一堆。

隔着墙,哥俩把这些破砖烂瓦扔到了出去。忽然,几声“咚咚”的声音引起了刘兆良的注意:“什么声?好像是空的”。

两个人绕到了墙外,地上除了一片刚刚长出来的嫩草,再就是刚才扔的砖头瓦块。

两个看了半天,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便又回到了院子里。

夜半哭声(十七)

转眼到了五月,整整一个春天都没下一场透雨,门前的小河眼看着变成了河沟,刘兆丰兄弟俩靠着院子里的电机井吃水浇地,倒也没觉得老天有多旱。可是村里的人们却抗不住了,自家院子里的菜还好说,山坡上的大田全靠老天吃饭,这总不下雨,大地上的小苗长的参差不齐,一棵棵秧苗像是饿得发昏的狗,耷拉着脑袋等着主人的施舍。

村长从白桦林旁经过拐进了别墅,不知道是有意来看刘家兄弟还是只是单纯的路过。交谈中村长多次提起老天不下雨,照这样下去,今年春天秧苗怕是要旱死了。原来还指望河水浇地,现在连小河都成了水沟了,浇地根本没了指望。

刘兆丰给听糊涂了,如果迁坟选房址找到我们行,这刮风下雨我们怎么知道。

刘兆良也听出了村长的意思,这几天他也为春旱发愁,不过从最近几天的天象上看,十五前后还真会有一场雨,只是他暂时还不敢确定,还要再观察两天。但十五前后有雨是肯定的。

“村长,你放心,我们明白你的意思,这雨肯定要下的,只是要费点周折”。刘兆良说完这番话,刘兆丰和村长有了不同的反应。

刘兆丰首先想到的是,这老二什么时候学会求雨了,不是骗人吧?骗人的事咱可不能干啊。

村长想,看来这刘家兄弟还真能求雨,今天我算是没白来。只要是能下雨,以后就是让我把你供起来都行。   

“你说的是真的”?村长着急的问道。

“过一两天我给你准信,你先回去等着”。刘兆良像是胸有成竹,自信地打着保票。

村长乐颠颠的走了:“刘家兄弟,只要能下雨,需要什么你们只管说”

    村长走了。刘兆丰对弟弟的承诺有些不高兴,哥俩在一起二十多年了,兄弟间谁有多大能耐互相都心里有数。今天弟弟当着村长的面夸下海口,万一不下雨,让我们兄弟俩还怎么在这村子里露脸啊。

刘兆良看出了哥哥的疑虑:“放心,十五前后肯定会下雨的,我现在只是不能确定是大雨还是小雨”。

“你有什么根据”?刘兆丰还是不信。

“气象谚语说,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这几天晚上我在门口石头上坐着,发现石头总是湿的,而前些天却热得烫屁股,这说明空气中的湿度在增加。还有,引力场和电磁场的作用会加快这种积雨云的到来”。

“什么引力场电磁场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哥哥刘兆丰茫然地看着弟弟刘兆良。

夜半哭声(十八)

提到引力场、电磁场,刘兆良来了精神,他的这套理论谁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

按照刘兆良的说法,地球上电磁场强度不但与纬度有关。还与地球的地质结构有关,在同一纬度地区,由于地质结构不同,磁场强度也不同。刘兆良说,我们这一带是山区,山虽然不太高,但这座山却是一座锰铁矿山,磁场强度高于周边地区。积雨云中带有大量的电荷,磁能生电,电也能生磁,带有大量电荷的积雨云受地面强大磁场的引力作用会向这个地区聚集。月球的引力能使海洋产生潮汐,也一样能吸引大量的积雨云层运动,我计算过,五月份的这个十五,月亮距离我们这个地方最近,相对于其他地区引力也最大。再加上这里的特殊地形,三面环山,就像一个大口袋,上升的气流到了这里会被山所阻拦形成一道帘子,积雨云会被挡在这沟里而大量聚积,根据这几天的空气湿度、风向,十五前后至少能有一场中雨。

刘兆丰被弟弟的神奇理论弄懵了。

刘兆良接着说,我们搬来前我做过调查,这个别墅传说的有婴儿哭声总是发生在春末夏初以后,冬天一次也没发生。而且,每次发生总是和水有关。所以我怀疑那根本就不是婴儿哭,而是一种喜欢水的,或者说需要冬眠又能在水中活动的生物。咱们连收拾房子加上搬来住快到两个月了,为什么一次也没听到婴儿哭,我想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我想利用十五前后的那场雨证实一下我的想法。

刘兆丰也早有这种想法,想尽早解开婴儿哭的迷。哥俩虽然没盗过墓,但妖魔鬼怪还是不信的,谁见过鬼?谁也没见过,都是人吓人。

阴历十三左右,空气湿度越来越大,天上开始有云层聚集,到十五白天,已经是乌云密布了。下午,村长领着村里的十几个人带着活鸡活鸭和一坛子自酿的水酒、一些自家地里的蔬菜来找刘兆丰哥俩,感谢话说了一大堆,其中更多的成分敬畏。哥俩也不说破,带来的东西全部笑纳。

晚上八点多钟,雨如期而至。滚滚的雷声夹杂在雨中隆隆作响,更像是为刘兆良的理论擂鼓庆祝。

刘兆丰哥俩自从下雨就没睡觉,俩个人在等待着婴儿哭声的到来。雨下了近一个小时了,由小雨慢慢的变成了中雨。到了半夜,雨又渐渐变小。哥俩等了四五个小时,什么也没等来。

刘兆丰开始怀疑弟弟的想法是不是错了。凌晨两点钟左右,雨基本停了,只剩下时断时续的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刘兆丰觉得没戏了,人也睏得不行了,便首先回房间睡觉。

刘兆良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但他却决不相信会有什么婴儿的哭声。他重新检视自己的推断,没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刘兆良突然想到冲厕所,不是说在冲厕所的时候会有婴儿哭声吗?干嘛不试试?他按下马桶水箱上的冲水按钮,水顺着排水孔流向排水管,除了冲水马桶的流水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刘兆良仍不甘心,他拿起冲地的塑料软管,直接塞进马桶下水孔,打开水笼头。这一冲不要紧,马桶里果然发出了异常响声。

#诗歌散文#

夜半哭声(十九)

      刘兆良放大了水流量,声音又没有了。他回屋叫起了哥哥。刘兆丰听说有了异常声音,立即来了精神。

    屋外仓房里还有一根浇地用的长管子,刘兆丰出门取来。拽着管子正要进门,猛然听到院子里传过来婴儿的哭声。刘兆丰屏住呼吸侧耳细听,声音似乎来自院子外面。声音不大,参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仔细听了一会,声音又没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想再听一听,但转念一想,还是先不管这个了,先把卫生间的哭声找出来再说。

      刘兆丰接好管子,两根水管同时向马桶里冲,只两三分钟工夫,婴儿哭声便从马桶内传了出来。刘兆良看看哥哥,那意思是,你看,我没猜错吧。

    找到了原因,哥俩关了水笼头拆下软管,便回屋睡觉,只等明天早上再挪开马桶一探究竟。

      折腾了半宿的两兄弟一觉睡到十点。两人顾不得吃早饭便找来工具,挪开马桶。

    望着直径仅有110厘米粗的下水管,从黑洞洞的管子口向里看什么也看不到。刘兆丰找来了手电,手电光只照进了一米多深下水管就拐了弯。他忽然想起了刚来时收拾卫生间发现的那瓶洁厕灵。多半瓶洁厕厕灵兑了大半盆子水一下子全都倒进了下水管。不到两分钟,管子里便传出了一片哭声。

      刘家兄弟终于确定了这哭声就来自卫生间下水管。

      可这下水管通到哪儿呢?

      刘兆丰想起来前几天扔砖头时墙外的“咚咚”声,当时只想到了那是砸上了空的东西发出的声响,虽然到院外找了,但是没找到。今天看来,那个“咚咚”的声音一定是砸在了井盖子上。联想到取水管子时听到的哭声,他更确定了墙外一定有一个下水井。

    哥俩放下屋里的工具,找到锹镐直奔那天扔砖头的地方。

      清理完了破砖烂瓦,刘兆丰抡起手中的镐向地下刨去。只听“咚”的一声,震得刘兆丰虎口发麻,听声音好像是刨在了水泥板上。哥俩对视了一眼,有门。刘兆良拿起锹在哥哥刨过的地方清理掉表面的泥土,果然,一块长方形的水泥板露了出来。

      水泥板只有十几厘米厚,刘兆丰用镐使劲地敲打着水泥板,只要“咚咚”声音一响,里面就传出婴儿的哭声。

      刘兆丰有点胆怯了。这井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抠开还是不抠?可别像《水浒传》似的再来一次“洪太尉误走妖魔”。

刘兆丰望着弟弟刘兆良:“你能肯定这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刘兆良也不敢十分肯定井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根据他的判断,应该是水里的生物。现在让哥哥这么一问,他也拿不准了。

夜半哭声(二十)

刘兆良确定井里面是水生动物,但到底是什么样的水生动物他也拿不准,毕竟这水里长的动物多着呢,有没有能在水里长的妖魔鬼怪他也没见过。

哥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定主意是揭开井盖还是不揭。

“搬家时买的鞭炮还有多少”?刘兆丰想到用鞭炮炸。

“不多了。怎么?你想用鞭炮炸?”刘兆良找来鞭炮,哥俩合力将井盖挪开条缝,把点燃的鞭炮挂在锹把上伸到井里。

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伴着婴儿的哭声在井里响起。这哭声听得刘兆丰、刘兆良毛骨悚然。

正在护林小屋中收拾白桦树皮的看林人老邹被鞭炮声惊动了,他定了定方向,发现这沉闷的响声来自那座别墅,他不知道刘家哥俩为了什么放鞭炮,而且鞭炮的声音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捂着盖着。虽然是初夏,但白桦树是最容易着火的树种,老邹不放心,放下手里的树皮,拿起上衣出了门。

几分钟后,鞭炮的炸响声停了,但井里婴儿的哭声仍然时断时续。

刘兆丰哥俩只顾着井里的事,没想到会惊动老邹。

老邹来到刘兆丰哥俩身边的时候,刘兆丰早已经将锹把从井口抽了出来并重新关闭了井口。井口被石板封着,烟雾从井口出不来,便都从别墅一楼被挪开的马桶下水管处冒了出来。老邹只闻到火药味没看到鞭炮纸屑,不知道刘家兄弟在哪放的鞭炮,兄弟俩身边也没见鞭炮的影子。冷不丁抬头却看到一楼厕所窗户向外冒烟:“你家一楼怎么有烟”?

刘兆丰哥俩向一楼望去,果然有烟雾从一楼厕所窗户里飘了出来。情急之下忘了是井里放鞭炮的烟,也顾不得和老邹打声招呼,便急忙向屋里跑去。把老邹一个人晾在了井旁。

老邹在这片林子里住了十多年了,他不知道这别墅墙外还有口沉水井。看着地上的水泥板,他还以为是刘家哥俩又在搞什么施工,便走上去跺了两脚。正楞神的工夫,水泥板下面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刚开始,老邹还以为听错了,可仔细听听,这哭声分明就在水泥板下。自从两年前他被这院子里的黄鼠狼吓着之后,老邹就一直没往这边来,尤其是传出这别墅闹鬼后,更是不敢往别墅边转悠了。今天要不是听到鞭炮响怕林子失火,他还不来。这倒好,刚到大墙边上,就看到楼下冒烟,还没缓过神来,水泥板底下又传出了婴儿哭。这几声婴儿哭非同小可,把老邹吓得连护林小屋也没回,连滚带爬地一口气跑回了家。

夜半哭声(二十一)

就在刘兆丰哥俩用水冲下水管道的时候,村子里的一帮半大孩子正在不远处的小河里摸鱼。

自打开春,这条小河里的水就越来越少,摸鱼的孩子也就断了线。昨天晚上的一场雨,使这条小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哗。虽然受别墅闹鬼的影响,小一点的孩子大都不敢来,但大点的孩子仍然时常光顾,毕竟村里人要想吃鱼还得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城里买,而这条小河虽说抓不到大鱼,小鱼小虾的还能饱一下孩子们的口福。

一个孩子突然看到了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鲶鱼,高兴的大呼小叫:“快来呀,鱼,大鱼,这儿有条大鱼”。

几个孩子围拢过来,撵着大鲶鱼围追堵截,无奈孩子们手中的网太小,根本兜不住这么大的鱼。由于河水很浅,水又清澈透明,无论鱼游到哪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最先发现大鱼的孩子不知从哪找来几块碎砖头,撵着鱼打,其他孩子也学着他的样子,很快大鲶鱼被砖头击中,不动了。孩子们像得到战利品一样,高兴地从河中捞起鲶鱼,谁知鲶鱼非常滑,几次捧出水面又都掉到了水里。鲶鱼的生命力是非常强的,刚刚还被砖块砸得不能动弹转眼间又开始摇头摆尾了。大孩子急中生智,脱下衣服将鱼整个包了起来。

正当孩子们兴高采烈的时候,又一条大鱼出现在水面,孩子们立即围了上去,如法炮制,一阵乱砖头向鲶鱼砸去。

刘兆丰兄弟俩返回屋里,厕所的下水管子正向外冒烟。两个人明白了,从窗户里飘出的烟就是在这出来的。

兄弟俩重新回到水泥板前,里面已经没有了婴儿哭声,老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小河那边传过来孩子们一阵阵呼喊声,俩个人不知道孩子们是什么原因高兴的大呼小叫。

经过一顿鞭炮连崩带炸,给两人壮了不少胆子。哥俩拿起镐,合力撬开了水泥板,一口方型的沉水井出现在眼前。

就在水泥板完全移开的瞬间,正午强列的阳光照进了井里,从里面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和婴儿的哭声,同时,一股刺鼻子的骚臭味从井里飘了出来。

刘兆丰哥俩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差点没被薰吐了。两人没敢近前,等到哭声没了,响声也慢慢平息以后,两兄弟才忐忑地把头凑近了井口。

借着阳光,只见污泥里、水面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鲶鱼,有的鱼正顺着井壁侧面的一条排水沟向里边游,排水沟的另一头正通向那条小河。

刘家兄弟终于明白了,那令人恐怖的婴儿哭声就来自这群鲶鱼。

夜半哭声(尾声)

原来,柳禅在修建这座别墅的时候,设计人员为了排出生活污水,修建了这口沉水井。如果直排,生活污水就会污染门前的小河。有了这口沉水井,生活中的粪便垃圾在进入小河前先从这口井中经过,垃圾便沉淀到井底。当井底的垃圾到达井壁排水口的时候,污水就会直接进入小河,而小河距离别墅非常近,当发现小河里的水中有污物时,只要及时清理沉水井中的垃圾即可,垃圾还可以作为肥料用在园田地里。

也许是柳禅家里买的鲶鱼逃进了下水道,也许是河水倒灌,河里的鲶鱼进入了沉水井,而鲶鱼又是个生命力极强的物种,时间长了,越繁殖越多。当鲶鱼突然间受到刺激或惊吓时就会发出叫声,这叫声又极似婴儿的哭声,这才有了这三年多来令柳禅、黄安两个家庭和村子里一众人惶恐不安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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