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葬礼。棺材躺在大棚里,我躺在棺材里。棺材旁摆着几盆菊花。我生前就不喜欢菊花。菊花不能送人,你送人,人就要操你妈。我告诉过彪子,我死后一定要摆满玫瑰花。但是我忘了把买花的钱交给他。
我死于飙车,不是我飙,是彪子飙。他骑的飞快。快到我以为我们是静止的,是路在飞速倒退。这次飙车如果不出意外,是可以打破村里的飙车记录的,可不巧的是车撞到了树,可又巧的是死的是我。那几位没死的兄弟,拍拍心脏,拜拜菩萨,互相宽慰,幸好幸好。
我安静的躺在棺木中,等着他们来悼念我。
亲戚过来,安慰着我的母亲。他们将身子附在母亲身上,像是一种仪式。轻声耳语,人死不能复生啊,节哀顺变啊,孩子死了你还有牛啊,猪啊,狗啊,菜地啊。又附在棺材上,开始挤眼泪,为了略显逼真,还耸动着肩膀。其实他们来,不是多么看重你或者你的母亲而是为了将来自己的葬礼能热闹一点。哭完了,哭累了,就要吃饭了。
对于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自己半个身子都已经入了土,生死已看淡。人死了事小,肚子不饱事大。两个人同时伸筷子去夹那鸡屁股。这就巧了。鸡,翅膀有两个,大腿也有两个,唯独这屁股就一个。这你不能怪人,只能怪鸡,因为人比鸡高级。可这是两个人,都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也不比我高级一点,凭啥鸡屁股要让给你?那就只有理论,理论不过就骂,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就撒泼。男人一撒泼就完了,撒泼是女人做的事。可泼已经撒了,脸已经丢了,这么多外人看着,总该做点什么,不做还不行,外人不依,花了时间看的热闹,应该要有个满意的结尾,起码不是看你撒泼了事。没办法了,骂不过也打不过,最后鸡屁股还归你,那我以后见不了人了。索性,撒泼的拿起鸡屁股就扔,毕竟这也是撒泼的一种。
吃,吃,吃。吃你妈的逼去吧。
不撒泼的那个,不紧不慢走过来。拿起鸡屁股吃了。
“没办法,你要怪只能怪这鸡不长三个屁股。”他是对我说的。
朋友来了,同学来了。他们没看我。现在的我不真实。他们热爱生命,阳光,清洁,新鲜。他们害怕死亡,阴暗,肮脏,腐烂,还有苍蝇和蛆。他们在讨论我的死状,听说我的头都撞粉碎了,女生们嗤之以鼻,男生们兴致高昂。这时的彪子就像唯一一个操过女人的人,高高在上,众星捧月般的感觉让他飘飘欲仙。他清楚我的死状,他拍了照。
想看照片的,五元一位哦。
刚子来了,我的发小,从遥远的城镇赶来。他提着鞭炮,纸钱,香火,还有水果。彪子笑脸相迎。
哟,来啦,还买了水果。然后把水果交给一个小孩,流着鼻涕,在一旁收集着鞭炮爆炸过后留下的硫磺。小孩看是水果,赶忙用袖口擦干鼻涕,伸手去拿。彪子一脚踹开。
快滚。
小孩屁颠地跑开。那是彪子的儿子。裤裆永远是破的。
我想,刚子都来了,住在我家坡下的红儿居然不来。这个婊子,老子死了她都不会挤出一滴泪,都不会放出一个屁。她有可能正躺在某个男人的身下,用屁股去迎合。
不过我都躺棺材里了,就不管了。
几个同学为了谁守夜,打了起来。他们用蜡烛砸,用纸钱扔。其中一个性格刚烈,力大无比的哥们,找不到攻击武器,他直接抱起我,在空中挥舞。他赢了,打了胜仗的他扬长而去,打了败仗的人郁郁寡欢。
清晨,要下葬了。打了败仗的同学,吃力地抬着棺材,吃力地走向坟地。坟地很远,在村子的尽头。他们很累,我于心不忍。我跳出棺材,加入到他们的队伍。我和他们一起喊。
他妈的,埋他妈这么远干吗。
你妈的,埋你妈这么远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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