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情总被无情伤
他在公司门口咋咋呼呼，像一只老野兽被猎人的捕兽夹给夹住了尾巴。他布满血丝的眼里燃烧着暴戾和愤怒，像喷着火苗似的，凶狠地盯着我，严厉地控诉着我的“罪恶”。
这时正是上班早高峰期，门口又是马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来公司上班的，还有过路的行人。他这么粗声大气一嗷嚎，吸引来许多人围观。我挺着大肚子，难堪又尴尬。眼角的余光里，看见好几个熟人，眼里闪着讥诮的寒芒，我的心脏就是一抽。越是有熟人围观，我越尴尬，杨作成越过份。他竟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对着众人败坏起我的“罪行”来：
“你们看啊。这个女人看着道貌岸然的，还快当妈妈了，可是她却不配为人父母！他对我这个亲生父亲，二十年来不曾叫我一声爸爸！更过分的是，现在我病了，没有地方吃饭，没有地方睡觉，她竟然把我赶出家门，不让我回家。我现在……无家可归！”
众人愣了，齐齐注视着我的脸。我难受起来。我想跟他争辩几句，但肚子实在疼，竟然没有力气跟他纠缠。
他看我不说话紧皱眉头，又大声嚷嚷着，“她有经济条件养我，可她却不尽赡养的义务。我现在得了癌症，可我的女儿……我女儿她……”
我忍无可忍，冷汗一个劲滚落。
围观群众有人义愤填膺地帮腔，“就是就是，现在有的年轻人百样不孝顺，真是道德的沦丧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我们，对我指指点点。毕竟一个孕妇跟别人打架，还是没有体面可言的。
我是今年春天才刚刚提拔起来，当上财务总监的，那是我力克群雄争取来的。我曾给张总表态，要好好干，做出样子来。没想到没过两个月，我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医生说我是不容易怀孕的体质，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所以我们两口子都想留下他。
可等我向公司负责人报告了我怀孕的事情后，张总非常不悦。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语重心长地开导我，一切以公司的利益为重。言外之意，如果我保肚子里的孩子，他希望把我的职位拿出来，给能堪当大任的人，而不是我这样的孕妇。我当时就急坏了，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最后在我的恳求和保证下，他才勉强答应让我留下这个孩子，但前提是不能耽误正常工作。
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也许是我今生唯一的孩子，我珍惜他，比珍惜我的眼珠子都珍贵。我不想让他在出生前遇到任何麻烦。但杨作成这个人渣却缠着我，又喊又叫，又拖又拽，刺激我的神经，任我百毒不侵，也不可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在乎。我感觉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的。
我的脸色苍白，冷汗冒出来。我还感觉心慌气短，心脏碰碰跳的飞快。我的头懵懵的，意识变得模糊。临昏倒前，我听见人群中有人大喊：“孕妇晕倒啦！快打120吧！”
再后面，我的意识就稀薄了。
等我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肚子疼得让人受不了。我老公坐在病床前，一脸紧张地看着我。他见我醒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柔声问道：“小丫，你觉得怎么样？”
我下意识地摸向隆起的肚子，蓦然发现竟然平展展的，像摘去果实的果树，像压平石块的路面……难道？我鼻子一酸，一股绝望和悲愤的情感涌上心头，哽咽着问：“难道，我们的孩子，没了？”
老公一愣，继而笑起来。他调皮地问：“怎么这么想呢？”
他拿一根手指戳我的脑门，“你这里被门板夹坏啦？”
我犹豫再三后，小心翼翼地问：“孩子呢？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老公笑着说：“生下来了。可是孩子身体太虚弱，送到保育箱里了……”
幸福感动的泪水划过脸颊，我喃喃道：“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我又掉了眼泪，老公宠溺地刮着我的鼻子说：“都当妈妈了，还没羞没臊地哭，丢不丢人？”
“哈哈，”我挂着眼泪不好意思起来。这才想到问孩子的事。我说：“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心里盼望是一个男孩，因为我婆婆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我娘家又没有亲人，结婚也没有陪嫁，我怕生了女儿婆婆会不喜欢。但我知道老公说喜欢女儿。
老公宠溺地把脸颊挨着我的脸颊说：“是一个带把的臭小子。”
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欢喜。原来就是生个儿子，他也同样喜欢啊？以前心心念念想让我生女儿是矫情吧？
我笑了，一笑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的。
老公说：“傻瓜，别动，要是笑疼了，刀口会裂开的。”
“啊，我是剖腹产啊？”我撅着嘴问。
他宠溺地又刮了我的鼻子一下，“那种情况下，能及时剖出来也不错啦！”
他难受起来，想起来我生产时那艰难的一幕，眼里含着泪花。
我说：“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现在你可是有儿子的人啦，是大人啦！”
我央求他给我讲讲我是怎么忽然生孩子的？是谁救了我？
老公说，杨作成强迫我，拖拽之下，我精神紧张，羊水破了，人也昏倒了。那时正巧销售部的李部长看见，他不能见死不救啊，就英雄救美，把我送到医院。医生说我要生孩子了，他慌忙联系了我老公。老公正好在回城的飞机上，听说后吓坏了，紧赶慢赶，等赶到医院时，正好孩子难产，被剖出来。抱着孩子，他大哭一场。他觉得我太可怜了！
我一听，心里也酸酸的，但好在一切困难都过去了。我想起杨作成来，问老公他去哪里啦？他说，那家伙见我晕倒了，吓坏了，趁着我同事急救我时，他好像偷偷溜走了。
我“呵呵”轻笑出声，“他估计怕我赖上他吧？”
说完我心里又涌上一股酸水来。他是我亲爹啊，眼看着我病倒了，羊水破了，他不救治我，却害怕地逃走了？
哈哈，人渣的本性，万年估计也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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