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补助金的单子发下来两天了,小雅一直没有拿出来。
这一天放学回家,奶奶一边给小雅盛着饭,一边问道,“往常这个时候单子已经发下来了,今年怎么没见着?”
小雅低着头洗手,“不知道呢!”
奶奶不疑有他,念叨着,“去学校了记得跟老师问问!”
小雅往嘴里扒拉着饭,含糊不清地咕噜一声,“嗯。”
小雅领了两年的补助金。
每个学期伊始,在一个星期一下午的班会上,忽略同学们的注目礼,低着头走上讲台,从班主任手上接过那沓崭新的纸币。向着老师和同学鞠个躬便匆匆回到座位,嘴里那句“谢谢”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那之后的一个礼拜,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她都始终低垂着头,羞囧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爸爸寄回来的新衣服,奶奶拆了吊牌剪了线头硬是让她穿上,走在校园里,她觉得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质问她,“家里不是很穷吗,怎么还有新衣服穿?”,“是别人送的吧?看着不像穿过的呀!”。
小雅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的家庭状况糟糕到需要领取补助金,爸爸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打工,虽不宽裕,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却是够她和奶奶生活的。
原本她不打算说出学校有补助金一事,叔叔不知从何处听来消息,和奶奶一起训斥了她一顿,亲自跑到学校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她的“悲惨”身世,软磨硬泡帮她补办了一份,就差没有声泪俱下,痛哭流涕了。
从此,每次的补助金都有她的一个名额,班长亲自将表单领回来交到了她的手上,同学们脸上的神情像是在怜悯她得到了一个他们不屑的,却也不该属于她的“铁饭碗”。
第一份单子是叔叔直接填写的,单子上写的家庭成员及情况看着让她触目惊心,“父亲某某某,患有腿疾;无母”。
她无意隐瞒什么,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家庭情况多么地令人难堪。然而,因为一笔数目不多的钱财,用叔叔那样的方式将她的情况毫不保留的披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她感到她的尊严正在全面地龟裂。
班里举办活动,同学们或是出于好意,自作主张免了她那一份费用,她执意补上,他们推托不过,都有些不高兴,倒像是她不识好歹了。
又过了两天,奶奶见还没有消息,趁她不备,让叔叔偷翻了她的书包。她无奈,在他们的监视下填了单子,由着奶奶拿到村委会里签意见盖章了。
班长过来催她交单子,她说谢谢,今年不需要了。
班主任找她谈话,她说谢谢,今年不需要了。
班主任欲言又止,你叔叔……
她说,我爸爸说不用了!
星期一下午的班会上,班主任刚把话头转到补助金的事情上来,同学们就惯性地都把头转向了她,有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又要站起身低下头走向讲台……,她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抓了抓已经被撕成碎片的申请单,心里从未有过的畅快!
她抬起头,看着顶替她名额的那名男生,接过老师手里的补助金,耍猴似的嬉皮笑脸地向大家鞠了一躬,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谢谢”,老师笑了,同学们笑了!
她看见那名男生趁大家不注意,朝着他座位边的几个男同学悄悄扬了扬手里的钱。视线对上她的,他明显愣了,像是猝不及防地让人抓了把柄,不过只是一会,他就扬起唇,向她眨了眨眼,像是要她帮他保守一个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她,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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