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的故事（一百零二）搓垃圾

海淀的故事（一百零二）搓垃圾

小留流第212篇    

   上回说到，看似平静的小镇，似乎一夜之间起了风云，自然也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尤其夜晚，人们比白天还忙活，又是藏又是砸的，不过那都是平民百姓。

   您想啊，海淀小镇历史悠久，历史痕迹浓重，高房大院众多，自然更是藏龙卧虎，现在可好，可把狮子老虎吓坏了，您想啊，站着房子躺着地，你能藏到哪里去，只剩唉声叹气了。当然别人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小屁孩不知道，只说说知道的吧。

   我家周边有三个垃圾站，一个在后官园和大井胡同东口接壤的电杆子下。另外两个在三角地，远点的在大井胡同南口电杆子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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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地垃圾站位置）

   看图，电杆子下面有个土筐，那就是曾经的垃圾站。咱们聊过，我们四个小土豆去清华园看火车那天，把我家小饭桌当火车，呜呜呜地开到了那里，当然也在那丢失的。

   虽然这图拍摄于90年代，可街道还是老样子，只是路旁开了很多小店，小饭馆，锦旗铺子，卖啤酒的。瞧，远处那几颗松树后面，就是三角地四号——我的家，从这看过去，还能看到远处挨着三根电杆子，那下面也是一个垃圾站，走，去看看。

（三角地三根电杆子）

   哎呀，看到了嘿，凹进去的大门是三角地四号——我曾经的家，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要说变，只是三根电杆子，那时路面还是碎石子和三根黑黢黢的木头杆子。

   为什么是三根？我仰着脑袋琢磨过，上面有个嗡嗡做响的变压器，现如今这个景象，您在马路边还能看到。重点来了，就是这三根电杆子下面也是个垃圾站，看离我家很近吧。

（捡煤核的孩子）

   那时的垃圾站，既没又桶也没有框，垃圾随意倒在电杆子下，越倒片越大，以至形成一堆垃圾，不过每天有车来清扫。当时的垃圾也简单，主要是炉灰，不多的烂菜叶子和菜头，哪像现在的垃圾站，漫天的塑料袋、空瓶子、纸箱子和旧衣服。。。

（打酱油的售货员）

   说到塑料袋，那时一个也见不着，因为就没塑料袋，你上哪见去呀！塑料瓶子更没有，玻璃瓶子倒是有，不过很值钱，打酱油都要自备瓶子，商店只卖散装的，就连买黄酱不拿碗，你都得捧着。废铜烂铁更甭说了，家家儿牙膏皮收的好着呐，根本到不了垃圾站。

   说到废纸——有。你还别说，垃圾堆里偶尔躲藏着一张半张的纸片儿，这可是好东西，不过早被专业人士盯上了，毕竟废纸攒多了也能卖点钱，唯一的开源嘛。专业人士的行头，麻袋外加一米来长的棍子，头上是8号铅丝握的二指钩儿，如同《西游记》中如意真仙的那把如意钩，使的老熟练了。打老远，如意真仙便把垃圾堆看了个明白，待到近前一钩下去，稳准狠的勾出躲在炉灰里的半张废纸，一扬把，废纸在半空中，呼啦啦划出一道弧线，飞进身后的麻袋。

   垃圾堆旁还有拎着小筐扒炉灰的，咱们聊过，那时煤球都是机制的，掺土多，烧不净，煤核儿多，人们用小耙子扒拉炉灰，并反复轻轻敲打煤核上面的炉灰，最后剩下灰黑的煤核捡入小筐儿，万一扒出一个菜头，也赶紧放进去。

   我这小屁孩，只配做个吃瓜群众，不过我发现，自从家里老瓷碗砸了以后，这垃圾站可变花哨了，炉灰早被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瓷片儿所取代，数量之多面积之广早已盖过了炉灰，俨然一个破碎的古董市场。嘿，可把我高兴坏了，好玩的东西太多了，最多的是碎瓷器，破碎的瓷碗、瓷瓶、瓷碟儿，这些我不喜欢，茬口太锋利，老扎手还流血呐。

   当然指定没有金银铜铁，值钱的早藏起来了。据说善缘桥的一位老妪，实在没地藏，把金子藏在裤腰带里，结果还是被小将们翻出来，好家伙，这一通的打呀，可伶的老妪魂断善缘桥大石门。

   我一边翻找碎瓷片，一边琢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东西为什么砸了呢？一家砸也就算了，家家都在砸，实在想不明白，甭管他们了，还是找好玩的吧。您还别说，这里什么古怪精灵都有，我专门翻找所谓“玉器”什么的，不是我高雅，而是那玩意不扎手，砸碎了茬口也不锋利，颜色温润好看。

   我还发现，此时倒垃圾的人很神秘，专挑月黑风高的时候，有一天，我正翻着起劲儿呢，忽见远处。一老太太提个小筐往这边走，一路上东瞧西望还回头找呐，快到垃圾站才发现蹲着的我，先打个楞儿，见是个小屁孩儿，也就继续走过来，二话不说，一掫筐底儿，哗啦啦，倒出一堆碎瓷片儿，扭头就走。

（绿莹莹的树叶子）

   我看了看，还是碎瓷片、瓷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又继续我的寻宝工作，突然，一个半红半绿东西吸引了我，拿起一看，像一朵花什么的，显然是被砸碎的，我也不稀罕，这东西太多，随手撇了，继续翻找。好家伙，下面竟然发现好多绿莹莹的树叶子瓷片，掏出一看，很多还很完整，浑身通绿，上面有小孔，我喜欢绿的颜色，赶紧翻找，什么碎的、两半儿的一律不要，最后挑出一捧比较完整的，捧着就回家了。

   那个时候，大人们忙得脚丫子朝天，哪有空管你干什么，只要孩子不闹腾，爱玩什么就玩什么。我捧着一堆绿树叶子，到屋门口一琢磨，家里也没地放呀，先穿起来吧，可绿叶子上的孔太小，小线绳穿不进去。

（扫帚）

   这可难不住我，哗啦放在台阶上，顺手抄起靠在墙边儿的扫帚疙瘩就抠哧，不一会儿，就拆下一根细铁丝，现如今，老扫帚还用这种细铁丝，找不找细铁丝的朋友可以去拆一根儿。

   我坐在地上一片一片串起来，最后打个环儿，挂在布条做的裤腰带上，嘿，一走还哗啦-哗啦的响，就像揣着十五贯，孩子就是孩子，只是玩而已，没多久也就不知道十五贯上哪去了，现在想起来，那一堆绿玩意儿，或许比十五贯还牛。

   来，到搓垃圾时间了，我注意到，每天晚上都来搓垃圾的大汽车，这不，天刚擦黑儿，南大街方向开来一辆大解放，而且是改装的，车厢后面离地一尺来高有一长踏板，上面可以站四五个人，现在叫环卫工人，他们扒着车帮站在踏板上，这车可就过来了啊。

（模拟环卫工人的帽子）

（大板锹）

   这些人的样子很特别，甚至有点吓人，一身劳动布衣裤，每人戴个有屁帘的帽子，耳朵两边也有屁帘儿，只露出眼睛挺吓人的。不但帽子有屁帘，脚面上也有两块布，把大脚丫子盖个严实，走起路来，呼扇呼扇的，像变形金刚。另外他们一人一把大号的板锹，锹头可长了，担在车帮上还有长把扫帚。

   我曾试图找到垃圾车和环卫工人的图片，遗憾的是没找到，那就说说当时人们怎么搓垃圾吧，这不，垃圾车从南大街开过来，车子还没停稳，车后的几个工人，早就拎着板锹蹦下来，呼啦超冲向垃圾堆。噌、噌、噌的开始归着垃圾，这时车子也停稳了，您就听吧，噌嚓-噌嚓，噌噌嚓嚓，好嘛，搓垃圾搓出一副鼓点来。。。

   转眼儿一堆垃圾上了车，嘿，后面来个拿扫帚的，开始划拉地上残余的垃圾，此时垃圾车也识趣儿，慢慢开动起来，准备前往下一个垃圾堆，这时其余人早站到踏板上了，拿扫帚一看，也加快了手中的节奏，刷、刷、刷，紧着划拉，三两下便把垃圾归拢到一小堆儿，尔后高举着扫帚追汽车，就像撑杆运动员在助跑，你还别说，他就是麻利，举着扫帚直接蹦上了汽车。

   有人说了，地上一小撮垃圾谁管呀？别急，早有一哥们拎着板锹冲上前，抡圆了稳准狠，嚓的一锹便把地上垃圾搓了个干净，此时的汽车早开出一段距离，踏板也站满了人，不过大家还是挤挤让出个空档。

   再看这哥们，端着板锹紧跑几步，随即一扬手，连板锹带垃圾，一条弧线，飞进了车厢。人也没闲着，像三级跳运动员，垫步拧腰噔、噔、噔，一个飞身跃起，稳稳落上踏板，随着垃圾车呼啸而去。

                                                        2024年年6月20日  海淀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