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道观的清晨

从前有座山，山上却没有庙，有的是一座破旧的道观。

清晨，阳光照过门坎，照进屋内。两个道士正盘膝做着早课。

道观的道长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白白长长的胡子垂在打坐时盘起的腿上。满是皱纹的眼角往下耷拉着，混浊无神的瞳孔被干瘪的眼皮掩藏着。瘦长的头不时地点动两下。

老道士对面还有一个蒲团，坐着个六七岁的小道士，盘着乱糟糟的发髻，一声肥大的道袍裹着小小的身体。小道士一丝不苟的盘腿打坐，只是小脑袋左摇右晃的，随着殿内的飞虫起伏转动。

“石头，做早课时需静心凝神，不可东张西望。”看似睡着了的老道士忽然开口，小道士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头低下。

过了一会儿

“石头，你可是有话要问为师啊？”飞虫飘飘悠悠的飞着，最终停在了老道士的脸上。老道士眼睛睁开微微一条缝，看着对面的小道士，毫不在意脸颊上的飞虫。

石头见师父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也就不再憋着，双手托腮问道：“师父，为什么咱们要修道啊？”

“当然是为了参悟大道，证道长生，逍遥于天地间。”老道士枯柴般的语气中难得透出一丝希翼。

“那师父你现在长生了吗？”

“呵呵，为师离得道长生还早着呢。”

“可是师父你这么老了都没能得道，我岂不是还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得道？”石头苦着脸，想象着自己变得和师父一样老的一天。

道长脸上皱纹一紧，吓得飞虫急忙振翅飞开：“世间修道者千千万，大部分人却终其一生都不得其道。若不得道，也莫要强求。”

石头皱着眉：“师父，既然修道这么难，为什么我们还要修道啊？”

师父哈哈一笑：“当然是因为，因为为师只会修道啊。”

又过了一会儿

“师父，为什么咱们早课就是这么干坐着，不念经啊？”石头抠着地上的一小块凸起。

“咱们观里只有一本快要翻破散的道德经，有香客来了咱们照着念就行，平日里还是能省则省，别给翻坏了。”老头淡然自若地回答道。

“那那那师父，为什么咱们只有在香客来的时候才焚香念经啊？”石头发现那块凸起是颗老鼠屎，赶忙丢掉，把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只有在香客面前把排场做足，他们才会捐香火钱啊。”老道士捋捋胡子，感叹小道士的愚钝。

“可是师父你不是说，钱财最是惑人心吗？”石头的问题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是啊，所以咱们要把钱财都换成馒头和烧鸡，这些东西不惑人心，能果人腹。”

“哦，我懂了，”小道士眼前一亮，“不愧是师父！”

“可是师父，为什么我下山买烧鸡时，你要我说这烧鸡是用来做法事的呢，我们不是自己吃吗？”

“我们是修道有成之人，不食人间烟火，山下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为什么修道有成就不能吃饭呢？”

“这只是世俗之人的误解而已。”

“那我给他们解释一下，告诉他们咱们也是要吃饭的。”

“世人的观念既成，便不是三言两语可改变的。”

“那我们去教他们修道吧，修了道他们就知道修道也会饿了。”

“世人终日为衣食碌碌，为钱财而奔波，心有牵挂，是无法寻到道的。”老道士摇头。

“那师父，究竟什么是道呢？”

老道士再次闭上眼，思索很久：“人生若不意，八方为樊笼。人生若自在，四处皆为道。”

破旧道观的清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坐在蒲团上，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