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间的清醒更难

写给自己之三十六
黑白之间的清醒更难

很久很久以前，睡觉的时候，通常会捧一本读不懂的书，在几近认字的状态中厌倦，在极度厌倦的状态中入梦。不是不爱读书，而是生活经历不够，许多道理真的不懂，总爱做一些英雄侠客梦，在梦境中想象着生活。正因如此，常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从来没有真正的深度睡眠。睡眠，也成了分分钟的事。假装读书成了我的催眠曲。

长得太着急，一个不留意就老了。衰老的标志之一是，想睡的时候却越来越难于入眠了。

或许是前半个世纪的过度支出，感觉睡眠严重不足。半个世纪后，心脏开始强烈抗议并陆续暴动，对于睡眠的需求也越来越迫切。欲望越强烈，反而越难入眠，辗转反侧成了一种常态。最近几年的睡觉前奏曲，通常是手机播放围棋谱，在有节奏的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中想象下一步棋，在漫无边际的想象中入眠。假装自己是围棋高手，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又成了我新的催眠曲。

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每会错意，最终只能假装读书。爱下棋不求获胜，常下无理棋，最终只能假装高手。年岁渐长，有些道理懂了，却已无力抗争了。想扎实读书了，却也俗务缠身了。能放开睡觉了，却已难于入眠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思维却异常活跃，我喜欢在深夜捧着一本书阅读。不是我能读懂多少，而是想要酝酿一种良好的睡前情绪，让我能够尽快入梦。然而，阅读却让我越发清醒。换一种前奏，播一盘时局，胜负分晓时依然缺乏睡意，只能继续转换。

此刻，我读到“世界与内心，有时候真让人一筹莫展。譬如，在夜里入梦很难，在现实中保持清醒更不容易。（老皮《我将死于梦想过度》）”我又进入了失眠的循环劫。

换一夲再读，木心的《云雀叫了一整天》乙辑：找一个情敌比找一个情人还要难/女孩拢头发时斜眼一笑很好看/男孩系球鞋带而抬头说话很好看/冰是睡熟了的水/给我的自由愈多，我用的自由愈少。我的惊讶在于，诗还可以这么写？诗原来可以这么写！

冰是睡熟了的水，哲理性很强的诗句。我记得刘猛有一本特战小说的名字就是《冰是睡着的水》。读的时侯只顾了特战情节，却没有在意情节之外的意味。之前我仅仅从理化的层面去理解，现在我更愿意接受生活层面的哲理。我似乎有些明白这句诗的意思了，其实我还真不能说清楚。

生活就是这样的琐碎而又难于捉摸。正如老皮所说：世界与内心，有时候真让人一筹莫展。譬如，在夜里入梦很难，在现实中保持清醒更不容易。许多时候，即便你想假装糊涂也是一件难事，黑白之间的清醒，更难。

的确是长得太着急了。一阵风呼呼呼的吹来，窗户咣当咣当作响，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2020年06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