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进出家门,都要经过门诊,病区,手术室,药库,才能进入到生活区。
闻惯了消毒水的味道,也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场景,对于生死离别,顶多听大人们感叹几句。等自己真正进入到这个行业,随着病患一起历经疾病磨难的过程,才知个中滋味。
每年的假期,我都会在父亲所在医院实习,说是自己赚取学费,实在怕我疯跑。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正是午饭时间,我刚把筷子摆好准备吃饭,父亲就急匆匆的出去了,母亲说要等父亲回来再开饭,我就放下碗筷去门诊打探情况。
来了一个9岁左右的男孩,手被饲料搅拌机刀片绞伤,没有看到具体伤情,只见一大坨被血渗透的裹布,因是下班时间,值班人力不足,取药的,创口清洗准备的,都小跑着在进行。父亲一只手在止血,另一只手剪裹布,我刚一探头就被示意帮忙,我拿起另一把手术剪开始剪布条,一些血已经结痂,又不知道伤口情况,手下有些犹豫,在剪和不剪之间停顿了几秒,就被父亲严厉呵斥,一把夺过剪刀,我憋着委屈,压着止血带,另一只手倒生理盐水冲洗伤口上的草料,盐水要在布料刚剪开就倒下去,再迅速拿纱布压住止血,我集中精力还是被严厉的目光瞪了好几次。好在医生来把我替换下场,父亲让我站在那里观摩学习,我看着衣服上溅的血迹,手上的不明物,也没有敢离开,刚结束我就跑出了治疗室。
大中午没有吃饭,不想回家,去河边一遍遍清洗手上的血渍,躺在树荫下生气。我一个学药的学生,对于清创缝合,治疗也只是知道皮毛,又不是我范围之内,凭啥我要负责还要挨批,越想越气。不想回家但又没有勇气翘班,晒了一中午,下午乖乖回去上班,妈妈去收费处看我,给我带了些吃的,我赌气没有吃,熬到下班磨蹭到最后一个走出门诊。
晚饭很丰盛,我依旧觉得自己委屈,吃了几口就准备离开,父亲叫住我:“人命关天的事情,把你说几句你还委屈了,你老师是咋教的学生,基层医院每个岗位都要熟练,不是你学药就只需要懂那一行。作为医务工作者,就是和老天抢时间。精准判断,眼明手快,平时不严格要求自己,用的时候就容易出状况……”我心里更不服气,这个职业也不是我选择的,是你们的意愿。
即便我闹了几天情绪,也没换来别人的理解,大家都讲着自己职业生涯的挨骂事件,只被自己人骂怎么了,还没有被病患骂打你就很宽容了,我们那是主宰的人命啊。
开学后我一改往日的懒散,一遍遍重读各科,熟记各个知识点,同学们都笑我是要改学医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和自己赌气,不是怕父亲考我,是我担不起生命之重。工作多年对于一些细致入微的分歧都要搞的明明白白,不喜欢含糊不清,不愿意敷衍,就像是强迫症晚癌,完美,精准是对自己的要求,更是对生命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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